厉子安将丰荣太妃等人安顿好,在寺中陪着她们用了一顿素斋之后,便带着人大张旗鼓地离开了天恩寺,做出回武昌府的样子。
与此同时,沈天舒正在禅房内向芳馥学习如何梳妇人的发髻。
厉子安准备得东西十分周全,从平民百姓的布衣到轻微做旧过的银簪,再到没有绣花的千层底布鞋……
甚至还有一对儿极细的银质虾须镯。
一个生活稍显拮据的妇人形象简直呼之欲出。
芳馥还特意展示给沈天舒看:“您看,这个镯子里面暗藏机关,可以将您平时常用的金针藏进去。”
沈天舒把自己手上带着的金镯子摘下来,抽出里面的金针,尝试着插入虾须镯之中。
竟然真的严丝合缝,只有针尾一点露在外面,像是虾须镯上的装饰一般。
虾须镯是极细的,能做成这样想必需要更加精细的技术才行。
厉子安连这么细节的地方都考虑到了,不由得让沈天舒心里十分熨帖。
芳馥教了沈天舒两个简单的妇人发髻,然后帮她梳好头,簪上银簪。
沈天舒去内间换好衣裳鞋子再出来,就已经有那么点儿模样了,只是她的脸庞还是太过明艳了一些。
芳馥拿出胭脂水粉,正在思考该如何帮沈天舒遮掩一下,就见不知何时折返回来的厉子安从门外进来道:“舒儿戴个帷帽就行了。”
芳馥原本对着沈天舒的脸也下不去手,听得厉子安这样说,立刻放下了手里的东西。
沈天舒扭头去看厉子安,才发现他不但换了衣裳,还在脸上画了很大一块褐色的胎记。
胎记的范围几乎覆盖了小半张脸,上到眉弓,下过颧骨,横向跨度更是从内眼角直到太阳穴,将眼角的红痣都给遮盖起来了。
他穿着灰色的棉袍,下着黑色的裤子,小腿上打着绑腿,显得上面有些臃肿,下面还有些干练。
臃肿是因为棉袍的材料一般,需要弄得厚一些才更能保暖。
而下身的干练则是为了赶路方便。
厉子安的身形也不似平日里那般挺拔,他微微塌下肩背,活似个被生活重担压得驼了背的普通人。
而沈天舒在戴上帷帽之后,看起来也跟一名普通民妇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都弄好
咱们就走吧。”厉子安带着沈天舒,从后门悄悄离开了瑞亲王府在天恩寺中的院子,然后直奔后山最偏僻的寺门而去。
寺门外早已停了一辆骡子车,虽然车有些旧,但好在还有个能够遮风挡雨的车厢。
两个人为数不多的行李已经装在车上了,沈天舒的药箱则早已被藏在了车厢内的座位下面。
厉子安扶着沈天舒上了车,自己则偏身坐在了车辕上,一甩手里的鞭子,骡子就迈开步子,朝着北边走去。
路上,厉子安见左右无人,才对沈天舒道:“陈家在汉阳府下辖的三里城,虽说没出了湖广的地界,但是咱们从武昌府一路过去,又有山路又有水路,差不多得走个十几天才能到。”
沈天舒闻言在心里盘算着时间,去十几天,回来十几天,这可就是一个月出去了。
到了地方还要给陈老夫人看病,如今也不知道她的情况究竟如何。
若是想赶在腊月之前到家,给陈老夫人治病的时间就要尽量控制在十天之内。
这时间卡得可真够紧的。
不过现在尚且不知陈老夫人的情况究竟如何,想这些也没有什么意义。
再加上越往山下走,路上的行人就渐渐多起来了,所以两个人也不再聊正事,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咱们先直奔汉阳府,虽然会稍微绕一点点路,但是过去这一路都是官道,会好走不少。
“到了汉阳府之后,就得多买些干粮带着了,后面大半程就再遇不到这么大的城池了。
“离开汉阳府之后,再继续一路向北,过了孝昌县和礼山县,就差不多快到了。”
二人坐着骡子车下山之后,很快就驶上了官道。
正如厉子安所说,从武昌府到汉阳府这段路果然比较好走。顶点小说
第三天中午,两个人便看到了汉阳府的城门前。
汉阳府虽比不上武昌府的宏壮,但也是一座很大的城池了,共有七座城门,城中河湖交错。
城门口有官兵把守,但是因为湖广境内一片太平,所以盘查得并不严格。
厉子安跳下车辕,拉着骡子走到城门口,将早就准备好的官凭路引交给对方过目。
官兵看过官凭路引,又让厉子安掀开车帘朝里面瞅了一眼就放下了
车帘。
“车里是你什么人啊?”
“回官爷的话,车里坐的是我妻子。
“我俩刚成亲不久,这不是眼看快到年底了,打算早点回老家。
‘先把家里的老房子修缮一下,再带着妻子见见亲友。”
厉子安说着一口不知什么地方的方言,倒还挺像那么回事。
官兵看了眼厉子安脸上的胎记,抬手用力拍拍他的肩膀道:“兄弟,是该重视人家,可不能怠慢。
“你这样能娶到媳妇着实不容易。”
官兵说罢在官凭路引上盖了章还给他,示意他可以进城了。m.
厉子安却被官兵说得一愣。
身为瑞亲王府的王世子,又生得一表人才,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
沈天舒在车内听着,忍不住抿嘴笑了起来,然后出言提醒道:“还不谢谢官差大人,赶紧进城吧!”
听着车内人说话温柔好听,官兵忍不住心下感慨,没想到这个傻大个的运气还不错。
厉子安收好官凭路引,跟官兵道谢之后,拉着骡子车进入城门。
汉阳府不及武昌府繁华,但是街道十分干净,路两边的店铺鳞次栉比,看起来也很是让人心生好感。
厉子安驾车转了一圈,又找了两位路人问路,最后停在一家看起来不太起眼的客栈门口。
屋里的小二看到来了客人,立刻迎了出来。
“客官好,您是打尖儿还是住店?”
“住一晚多少钱?”厉子安装作有些局促地问。
“您来我们客栈可是来着了,我家可是整个儿汉阳府都有名的干净不贵。
“店里有天字号房、地字号房、人字号房和通铺。
“天子号房是套间,送一顿晚饭一顿早饭,每晚一两银子。
“地字号房在二楼,通风宽敞,视野也好,只送一顿早饭,每晚五百文钱。
“人字号房在一楼,什么都不送,每晚二百文钱。
“通铺在后头,每晚三十文钱一个人。”
“要个地字号房……”
厉子安话没说完,就被还坐在车上的沈天舒打断了。
“夫君,住人字号房就行,不过是睡一夜就走,省下那三百文钱,干点什么不好?”
厉子安被她这声夫君喊得浑身舒坦,别说去住人字号房了,让他去睡大通铺他都不会有丝毫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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