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界
一场醉生梦死后,冷无心没有想到自己过去空负纵横天下之志,到头来也落得如此消沉,为情所伤。生平从未做过这些个琐碎小事,从未留意过身边的每一个人。
如今,冷无心静下心来,默默的留意到了,原来人世间尚有许多美好的事物,值得人们去追求、去发现。
几句寻常而又亲切的问候,几许淡淡的而又温暖的炊烟,甚至还有杂货铺王掌柜交待冷无心的帮忙守店,无一不令冷无心寻找到了存在的价值,感叹到了生命的美好。
天下不是他一个人的天下,而与方舞情的分手也主宰不了他的一切。即使在漫天风雪漫天肃杀的雪国,依然有温情存在,平凡的日子,依然也是不平凡的美好。
冷无心想到这里,也就释然了,对做一个杂货店的伙计,既感到新鲜有趣,又感到了迷途之时,终于找到了一片天地,来抚慰自己受伤的心灵。
冷无心靠在杂货铺的柜台上,双手托着下巴,仿佛真是一个店里伙计的样子,逗着掌柜的三岁的小孙女儿晶晶,终于笑了,笑着道:“冷无心哥哥对你好不好呀?”
晶晶不假思索道:“好!”
冷无心倍感温暖,抚了抚晶晶的头。
晶晶的小手却拉住冷无心的手,撒娇道:“哥哥带我出去玩儿,去抓松鼠。”
冷无心一怔,抓松鼠?自己可从来没有想过,想来名动天下的少年公子冷无心,如何不能去抓松鼠呢?冷无心笑着点点头,待要答应,忽又想起掌柜的吩咐他看好店铺,又瞧着晶晶还小,只怕当不起外面的风雪,受寒了岂不是自己的罪过。
冷无心只好哄着她道:“今日外面风雪大,冷的紧,你不信摸摸哥哥的脸,刚出去了会儿,是不是还冷冰冰的?哎,还是哥哥给你讲故事吧。”
晶晶果然呵了呵小手,去摸心哥的脸,正在这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进来了两个亭亭玉立的少女,一样天蓝色的紧衣小袄裙,领口和手上都是绣着白绒边,足登蓝白色的长靴,更显得光彩动人。
冷无心一怔,这冰天雪地的关外雪国中,竟然还有如此佳人,看样子也不像是寻常村民猎户的打扮,仿佛是冰雪中的公主。
冷无心忙把晶晶抱下了柜台,道:“两位美女要些什么?”其实并未细看人家的脸,即便如此,两个少女已经咯咯笑个不停了。
先进来的道:“王掌柜的不在吗,你是谁了?”
冷无心随口道:“我叫冷无心,是新来的伙计,老掌柜串门去了。”
那少女吃了一惊,怔怔的盯着冷无心,奇道:“冷无心?我常听说中原有个绝世的高手,也叫冷无心的。”
冷无心淡然道:“天下同名同姓的人多了,你看我这样子,有人家绝世的风采么?”
冷无心醉生梦死,雪国跋涉的这么多天,又穿了杂货店里的粗布衣服,无论神采还是打扮,都不似昔日那个纵横天下、名动武林的冷无心了,她如何能看得出来?
那少女微微一笑,歉然道:“哦!师弟是新来的伙计?我看也不像呢,不过冷师弟长的英俊不凡,也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呵呵,大概不认得我,我是你杨师姐,里面要两捆蜡烛。”
冷无心道:“嗯。”他从衣冠打扮上早就看出不是村里的人,如何却是杨师姐?并且称呼自己为师弟?奇哉怪也,莫非她们是一个门派的?怎么又会拉扯上自己,冷无心忍不住奇道:“承蒙谬赞,杨师姐?恕小可新来,如何成师弟了?小弟并未加入何门何派呀?”
杨师姐盈盈笑道:“冷师弟新来有所不知,在这一带的村落里,只要年少而资质不错的男子或是女子,都会入我们门派修习一段时日,也算是本地的风俗吧。”
冷无心点点头,没敢多问,一边包蜡烛,一边偷眼瞧看。
所谓的杨师姐,看上去比较成熟稳重,眉眼间英气逼人,但笑容可掬,似乎对自己也不见外。
而她身后的随着她一起来的却是个瓜子脸的大美女,年岁虽小,若算也算是自己师妹了吧。但比师姐却漂亮多了,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正瞧着自己,笑语盈盈,冷无心竟不好意思再看,包好蜡烛回过头来,却见那瓜子脸美女竟去逗晶晶玩了,不再看自己,不由得有些失落。
杨师姐抓了一大把铜钱塞在冷无心手里道:“不用找了,冷师弟在这里过的怎样?”
冷无心一愣,不找正好,自己还没翻账本,正不知道价钱呢。随口道:“承蒙关照,我在这里很好。”
自称是自己杨师姐的又道:“那就好,寻常村里的青年男女,只要资质不错的,都可以来我们寒冰谷的,以师弟的俊逸出尘之气,明年开春以后,你就可以正式拜入寒冰门。
寒冰门?冷无心吃了一惊,他知道关外雪国有寒冰门这样一个神秘的门派,而从来没有中原人去过,谁都不知,谁都不晓寒冰门究竟在哪里,据说寒冰门的弟子从来不涉足中原,极少入关,更是平添的几分神秘的面纱。
冷无心暗叹,原来寒冰门就离此处不远了,若非自己雪地里跋这么多天,醉生梦死的不知茫茫天地间的来路和去路,如何能到了这里!她们的衣服装饰相似,竟是寒冰门的,冷无心唯有苦笑,还以为自己远离江湖,远离尘嚣,谁知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浪迹天涯处,也是江湖。
越是神秘的地方,冷无心越感好奇,似乎拜入寒冰门还能常见美女,冷无心淡然一笑,口中也淡淡的道:“哦!知道了,敢问师姐今夕何夕?小弟竟入山中,不知过了多久?是不是快到隆冬腊月了?”
杨师姐一时想不起来,真是山中不记年,她身后的美女师妹却道:“今天十月十九,再有不到几个月你就能来寒冰门了。”
冷无心暗道:“十月十九?哦!我还以为到十一月了,还未到冬天呀,怎么下这么大雪?”
杨师姐也奇道:“寒冰谷自然是这样的,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们有时也出谷,一到十月上旬,这里就会大雪封山,外面和里面一样也是冰雪世界。”
冷无心苦笑,怪不得人们都说极北是苦寒之地,雪来的真早。
杨师姐最后道:“琴儿我们走吧,无心师弟,多保重。”
冷无心怔住,喃喃道:“情儿!你也叫情儿?”
美女师妹回头一笑:“是啊!怎么了?你见过我?”
冷无心怔怔的道:“是哪个情字?”
美女师妹笑道:“诗酒琴棋的琴。”
冷无心苦笑道:“哦!原来如此,我倒会意错了。”
琴儿不再理他,携了师姐的手,似飞雪一般的走了,只留下店铺里冷无心怔怔的发呆。
冷无心只有默默不语,情儿,舞情,梦里依稀念了多少遍了,谁想今天又遇到个琴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