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修宇爆出自家兄长的名字,可看陆程的反应,却像是对此并不感到意外,反倒像是早已知悉一切。
见状,胡修宇不由得联想到大哥在办公室里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大哥说,陆程与他相交,只是在利用他。
胡修宇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问陆程:“你、你都知道了?”
点点头,陆程说:“知道了。”
啊,真的知道了。
胡修宇苦笑,他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他心里充满了疑问,迫切的需要跟陆程求证。
没勇气直视陆程的眼睛,胡修宇便低下了头,他望着自己的脚尖,喉咙里有些难受,像是被一只魔爪紧紧地抓住了一样,想说句话,都显得那么困难。
挣扎了很久,胡修宇才张开了嘴,吐出一句:“所以,一直以来,你都只是在利用我吗?”他语气听上去很悲伤。
怎么不悲伤?
胡修宇是真的拿陆程当兄弟。
陆程对胡修宇来说,到底是不一样的,他是年少时候救过他的人,胡修宇对陆程,自然就多了一些依赖跟信任。
若这个人,一开始接近自己就是为了利用...
尽管这很矫情,但胡修宇还是得承认,他心里很难受。
将胡修宇的悲伤尽收眼底,陆程本可以撒谎,故意说些难听的话来打击胡修宇。那些谎言都到了陆程嘴巴门口,就在要蹦出来的那一刻,他又改变了注意。
这二傻子!
欺骗他,就跟犯罪似的。
陆程说:“我认识你的时候,还不知道那个男人就是你哥哥。”
闻言,胡修宇骤然松了一口气,绷得很紧的背部,也立马放松下来。“那就好。”如果陆程一开始跟他做朋友,就是抱着利用的目的...
那他们这兄弟,可能没得做了。
胡修宇又好奇问了句:“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去年,《盛世王朝》上映的那天,就是大年初一那天。”
听到陆程这个答案,胡修宇下意识地愣了下。
去年就知道了?
“都这么久了啊...”
陆程没答话,神色淡淡,让人猜不出他心里的真实情绪。
胡修宇嘴唇嚅动了好一会儿,才语气复杂地开口说道:“我知道陆瑟跟我哥的事,也有一段时间了...”想到这几个月以来,自己一直在隐瞒陆程真相,胡修宇就感到无地自容。
他心虚的时候,就喜欢四处乱飘。
胡修宇的视线在餐厅靠大街边的那面玻璃墙上扫来扫去,嘴里轻声说道:“对不起,我明明知道了我哥跟你妹妹的事,却一直没有告诉你...”
“嗯。”
陆程的回答,简洁而冷淡。
见状,胡修宇一冲动,又问他:“你知道我知道那些事了?”
“知道。”
闻言,胡修宇像是被扇了一耳光,脸颊火辣辣的疼。
“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给我看陆瑟那只耳环的那个晚上,还记得么。那个深夜,你给我打了一个电话,你的情绪很激动,尽管你没有说原因,但我还是猜到了。”
胡修宇不知道是该佩服陆程的心细如发,还是城府之深。
想到这几个月来,自己的隐瞒跟纠结,陆程都看在眼里。愧疚跟心虚令胡修宇眼睛发胀发热,他感到丢脸,特别丢脸。
深深地吸了吸鼻子,胡修宇又问陆程:“你明明知道,为什么却不拆穿我?”
陆程望着胡修宇红彤彤的双眼,也笑了。
陆程笑得比哭还难看。
“老胡,我埋怨过你,真的。”陆程甚至想过跟这二缺货断绝来往。“但你也没错,你要维护你的哥哥,就跟我要为我妹妹报仇一样。”
他们,都有放不下的人。
跟至亲相比,朋友自然得靠边站。
陆程怨胡修宇,却也理解胡修宇。
闻言,胡修宇更觉得愧对他。“对不起,他是我哥,我就这么一个哥,他对我一直都好,我...我不敢告诉你,我怕你把这件事抖了出去,会影响他的仕途,我怕...”
他怕的事太多。
陆程双手环胸看着胡修宇说这些话,他静静地听着,心里无喜无悲。
胡修宇心里难受的时候,就喜欢咬手背。此刻,他就咬住了自己的手背。他声音嗡嗡地响起:“你为什么不骂我!你骂我一顿,我心里就好受些。”
陆程摇头。
“我不骂你。”他盯着表情痛苦的胡修宇,红着眼睛在笑,“我骂你了,你心里就好受了。但我呢?我心里难受的时候,可有人帮我纾解?”
“我啊,就喜欢看你自责难受的样子。”
陆程看见胡修宇的眼圈越来越红,陆程自嘲一笑,他开玩笑似的,自嘲道:“老胡,你说是不是很可笑?我救了你,你哥哥却反过来辜负我妹妹。你说我们陆家,是不是上辈子做了什么亏欠你们胡家的事?所以这辈子,我们生来就要来还债?”
陆程咬牙切齿地问胡修宇:“我们姓陆的,是不是活该被你们胡家欺负!”
是报应么?
若不是上辈子做了愧对他们胡家的事,陆程想不明白,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他的陆瑟,死的时候还多年轻啊!
他们日子才刚好些,刚有了些盼头,她就没了。
“我妹妹跟着我吃苦一生,从小,别的姑娘穿裙子买包包,她一年中多数时候穿的都是校服。她很节俭,我给她在超市买的打折t恤,两件三十五,她能换着穿到换季。”
“我们那个时候,一个星期只能吃两次肉。有一段时间,蔬菜卖的比肉贵,吃不起蔬菜我们吃肉的时间就多些。那傻丫头就说,希望以后肉一直那么便宜。”
随着陆程的回忆追述,那些年艰难的画面又在他的面前闪过。
他痛苦不已。
“眼瞅着日子好了起来,我买了房,工作越来越稳定,她拍戏成名,就要大红大紫受人追捧。结果呢?”
“结果你的好哥哥又来祸害她!”
陆程微红的双眼,变成了血红之色,那片血红已经扩散到了他的眼珠。
胡修宇看了陆程那血红双眼一眼,有些被他那双恐怖的眼睛吓到,胡修宇下意识地朝后倒退。
陆程跟陷入魔怔一样,还在不停地说:“她死的时候,才24岁...”
陆程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如刀锋,他盯着已经退到墙边,再无无路可退的胡修宇,厉声质问他:“你24岁的时候在做什么?啊?那个时候你刚出道,你正年轻,享受着镁光灯跟葡萄美酒,你的哥哥也许在电视机前看着你,为你感到骄傲。”
“而我的妹妹,已经躺在了冰冷的棺材里。”
陆程的话,是在诛心,诛他自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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