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澈是江苏人,生于无锡宜兴某个镇子。
苏羡青来到小镇探访故友,却得知故友已在两年前去世了。听到这个消息,苏羡青一时间怔住了。
死、死了?
他比自己还小一岁,怎么就死了?
得知程澈死前留有一子,取名程盼青,苏羡青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程盼青...
是盼望见到苏羡青的意思么?
苏羡青找到了程盼青,对方是个年轻人,才35岁。程盼青已经成婚,孕有一子,叫程宝儿(程宝儿是白洛琛)。
程盼青得知来人是苏羡青后,他眼神复杂地盯着苏羡青看了很久。
苏羡青也在打量程盼青,他说:“你长得,可一点也不像你父亲。”他还清楚记得程澈年轻时候的模样,好看中带着三分邪性,程盼青的容貌,比不上他的父亲。
程盼青说:“我是他的养子。”
苏羡青呆了下。
“我爸爸,一生未婚。”程盼青请苏羡青进了屋,苏羡青在客厅椅子上坐下。87年的时候,国民水平还很低,很少有人家里有沙发。
苏羡青坐在冰冷的木椅上,听见程盼青说:“我爸爸时刻惦记着你的伤,每到下雨变天,他就心神不宁,总担心你的伤口痛。”
苏羡青便说:“伤口的确在变天时候会痛,但还能忍受。”
程盼青知道苏羡青来是为了什么,他告诉苏羡青:“我爸爸生前,并没有留下太多东西,只有一个装他遗物的木盒子。”
“苏老爷子,你跟我来吧。”
苏羡青跟着程盼青进了程澈的房间,程盼青把一个木盒子递到苏羡青手里后,他便离开了房间。
苏羡青坐在程澈以前用过的老书桌旁,打开了那个盒子。
盒子里面,是程澈亲笔写的信件,这些信件收件人全都是苏羡青,收件地址却是一片空白。这些信,是程澈写给他,却没有邮寄出去的。
除了信,里面还有苏羡青在部队里的合照。时间太久,照片都已斑驳,连模样都看不清。
苏羡青拆开那些信。
时隔数十年,这些信,终于飞到了它们主人的手里。
程澈的信里,写的都是一些家常话,并没有情情爱爱。他就像是在跟苏羡青聊家常一样,什么都说。拆开最后一封信,苏羡青看见信的内容后,心绪波动很大。
最后一封信里面,程澈写道:【最近身体越来越差,我常记不清许多东西。那日,盼青归家看望我,带着女朋友。他们谈及名字,盼青就问我为什么要给他取名叫盼青,我想了很久,却想不起来原因了。】
【我屋外那颗樱桃树开花了,今年应该会结许多果实,我不是很喜欢吃樱桃,盼青也不喜欢,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果树不种,偏要种樱桃。】
【今天又在下雨,心里总是不安宁,睡觉不踏实。】
【日子越来越好过,战火连天的日子熬过来了,多灾多难的日子熬过来了,眼瞅着好日子就要来了,我却觉自己时日不多。盼青大概是知晓我活不长久了,总问我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想带我去看看。我不好意思告诉他,我特别想去宝岛。只是可惜,去不了...】
苏羡青握着信封的手指,在微微地颤抖。
他叫苏羡青,他喜欢吃樱桃,他住在宝岛。
苏羡青将信封整理好,打算放回盒子里,把这盒子一起带走。将信塞回去的时候,苏羡青注意到盒子一个木层里面,压着一块布。
那块布已经很旧了,颜色都已经泛白。
苏羡青好奇之下,把那块布扯了出来。看清楚那布的模样后,苏羡青神色怔了怔,终是再也憋不住,撑着额头,坐在椅子上呜咽哭泣起来。
被他拽在手里的,是一块年代已久的红布,那布上,绣着一对戏水鸳鸯。
这是一块红盖头。
是他曾经戴在头上,跟程澈一起拜天地的红盖头!
...
叩叩——
苏羡青听到敲门声,这才结束了回忆。
管家打开门,走了进来,他双手垂于身前,恭敬地跟苏羡青说:“先生,您的侄女侄儿们都到了。”
苏羡青问:“来做什么?”他的声音,苍老嘶哑。
管家提醒他:“您忘了,今天,是你108岁生日。”
108岁...
程澈离开这个世界,已经39年了。
苏羡青坐在古色古香的中式风装修的厅堂沙发上,屋子里,他的侄子侄女们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讲个不停。苏羡青寿命长,他弟弟已经死了,弟弟的孩子们都有了白发,他这把老骨头竟还未入土。
晚间新闻,又在播放同性恋婚姻合法化。
苏羡青的大侄女苏玲,总是想方设法地想要讨苏羡青欢心,她见苏羡青在看新闻,猜到他可能是反感这些内容,便说:“现在的年轻人啊,越来越不像话了,大伯,你说是吧?”
苏羡青盯着电视里那些喜极而泣,抱在一起拥吻的年轻人,他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程澈年轻时候的模样。
“不像话?”
“是啊,可真不像话。”侄女卖力的附和他。
苏羡青却说:“爱一个人,难道要躲躲藏藏?想跟自己喜欢的人,一起组建家庭,这很不像话吗?”
听到苏羡青这话,满是寂静。
苏玲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她脸色有些难看,正准备说两句话补救下形象,突然听见苏羡青说:“我的遗嘱,已经立好了,你们都有份。所以,你们也不必再卖力讨好我这个糟老头子。”
闻言,屋子里这些后辈,都面露窘迫之色。
“我只有一个要求。我死后啊,你们把我的骨灰送回大陆的江苏无锡市,我的爱人在等我回去陪他。”
“大爷爷,你、你哪来的爱人啊,你不是没结婚么?”苏玲的儿子惊诧地问道。
苏羡青掏出一张斑驳发黄的旧照片,递给他们看,他说:“诺,你们看,我爱人长得很英俊吧,他可比现在的明星还要好看呢。”
他们凑过来看了一眼。
照片上,是一个穿着单薄军装,嘴里叼着一根草,笑得雅痞,却双目炯亮的高个年轻男人。
镜头中,那照片上的男人,目光深邃而悠远,能把人的灵魂都给吸引进去。
镜头拉近,程澈的双眼里,出现了两个光点。
时光,回到了1941.
程澈问苏羡青:“拍好没啊?我这姿势帅不?不帅咱们重拍!”
苏羡青说:“你很帅啊!”
程澈第一次拍照,有些紧张,他跟苏羡青说:“你说点儿什么,让我放松下。”
苏羡青就问他:“说说你的理想抱负?”
“庸俗!”程澈叼着一根草,望着在调试相机的苏羡青,他说道:“我啊,我没有什么大理想,就希望战争早日结束,以后的孩子能在安静祥和的环境中长大,不再四处躲避,不用提心吊胆会被人杀害。”
“关于你自己呢?”
“我自己?”程澈目光变得深邃起来,他说:“我啊,我就想跟你好好过日子。”
咔——
“拍好了!”
“诶我看看,帅不帅!”
程澈笑意吟吟问照片帅不帅的镜头,成了这部电影中最后一个镜头。
镜头被放大,观众都看见了陆程双眸中滚动的水光。
他在笑,也在哭。
还有一更,晚上更,白天歌儿有事要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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