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修炀闻言苦笑。
他说:“妈,这回,我可能得让你失望了。”
杨有为心跳快得不像样子,“修炀,你那里发生了什么事,你告诉妈妈好不好?”
胡不为也在一旁跟着附和,“老大,遇到什么事情,就跟我们说,别一个人硬扛着!你跟爸说说,你究竟怎么了?”
胡修炀已经能看见前面那个小村庄了。
大概是听到了车声,老婆婆已经起床了,屋子里亮起了一盏灯。
胡修炀收回目光,减慢车速,又问了杨有为他们一个问题。“有个问题,一直藏在我心里,我一直想问问你们。”
杨有为说:“你说。”
胡修宇竟问:“当年,你们是抱着怎样的想法生下修宇的?”胡修炀的车子,停在了老婆婆家门口。他将车熄火,却不急着下车。
胡修炀手指放在方向盘上,无意识地捏着。他说:“当你们决定重新再要一个孩子的时候,是不是已经打算放弃我了?”
他知道自己这句话,一定会伤痛父母的心,但胡修炀的确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他不是恨胡修宇的存在,他就是不能释怀父母当年的做法。
大儿子还下落不明,便又生了小儿子,在决定生小儿子之前,父母的想法究竟是怎样的。是已经彻底放弃他了,打算再生一个做寄托?
闻言,杨有为跟胡不为同时呆住。
胡修炀望着面前那栋灯光大亮的农舍,目光忽明忽暗。
电话那头,忽然传来胡不为的声音:“我就知道,当你回到家中,看到修宇的那一刻,心里肯定会对我们产生恨意。”
“...爸。”胡修炀静静地听着。
胡不为那头安静了一下,他嗯了一声,才继续说道:“早些年,我一直在等着你问,但你这孩子太闷了,什么都憋在心里不肯说。你回到家中,也二十多年了。”
“修炀,你知道什么是父与子?什么是家人吗?”
胡修炀不语。
胡不为道:“家,是你可以任性妄为的地方,家人,是被你伤害后还能放下所有芥蒂拥抱你的人。当你心里有恨的时候,你完全可以向我们吐说心事。但你没有。”
“既然你问起了,那我就回答你这个问题。”
胡修炀下意识用手指去揉唇,他有些紧张,还有些不安。
他听到胡不为说:“修宇的到来,其实是意外。”
胡修炀揉唇的力道,忽然变轻了一些。
“当年发现怀孕的时候,你母亲还在云南市。她听说那里找到了一个很像我们儿子的人,你母亲就跟我一起去了云南市。她太累了,路上晕倒了,我把她送到医院,经过检查才知道她怀孕了。”
“你母亲醒来,得知自己怀孕的小时,并不开心。她甚至还跟我说,要不,就不要了这个孩子吧。”
胡修炀一愣。“为什么不要?”
胡不为道:“你母亲怕我们有了新的孩子,渐渐地沉浸在新生命带来的喜悦中,就忘了你了。”胡不为捏住杨有为的手。
杨有为在哭泣,纸巾都湿了好几张。
胡不为告诉胡修炀:“是我做主把你弟弟留了下来。修炀,我必须承认,当年我的确是抱着可能这辈子都找不到你了的念头,请求你母亲把修宇生了下来。你要怪,就怪我,你恨我自私也好,无情也罢。但你不能恨你母亲。”
“你没有看到过你母亲日夜以泪洗面的样子,没有看到过她一听到警方说某地有个像你的孩子,就第一时间飞奔过去找孩子的急切样子。所以,你不能怪她。”
胡修炀闭着眼睛,轻吸了一口气。
“爸,麻烦你替我,对我妈说一句话。”
“说什么?”
胡修炀说:“告诉她:我胡修炀这辈子遗憾事情有很多,但我不悔有二。其一,成了杨有为女士的孩子。其二,爱了一个比我小十多岁的女孩子。”
“对不起,我得挂电话了。”胡修炀将手机关机,直接把手机丢在车上,自己拿着手电筒,下了车。
他正要拍门,门就从里面被拉开。
老婆婆看着他,有些意外。
“先生今晚怎么突然来了?也没打个电话。”
“我要带她走。”说完,不顾老太的惊讶,胡修炀直接进了屋,直奔地下冰窖。
老太跟着追了一截,一到冰窖,便被那刺骨的寒意给打败。她不得不退出冰窖,不一会儿,便看到胡修炀出来了。
他出来的时候,手里竟然抱着一副冰棺。
这冰棺是放在大冰棺里面的,是按照陆瑟的身体尺寸打造的。冰棺加上陆瑟,一起得有两百多斤吧,老太都不知道胡修炀是怎么抱动那冰棺的。
“先生,这是做什么?”
胡修炀抱着陆瑟就往外走,走到客厅,他对老太说:“我不会再来你这里了,以后天黑了,记得锁好门。实在是年纪大了,就搬去养老院,一个人独居,总是不方便的。”
老太吃惊不已,这话,听着怎么像是在交代后事?
胡修炀没再多留,他抱着陆瑟走出房子。
胡修炀是有备而来,他开着一辆面包车,他将冰棺横放在面包车里,就开车走了。胡修炀刚走一会儿,管家的车也到了。
管家一下车,就拽着老太问:“先生来过?”
老太说:“刚走,先生抱走了陆小姐的遗体。老哥,先生这是怎么了?”
“没事,你去睡。”
管家拿着电筒在地上找到了新的车印子,便沿着那车印子追了上去。
陆程跟季微开车进入市区不久,就接到了寂夏的电话,寂夏称:“他去了章华村,我跟踪他这一年时间里,发现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去一次章华村,不知道那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闻言,陆程跟季微直接朝着章华村前进。
胡修宇从陆程口中得知大哥逃到了章华村,也开车追了上去。与此同时,禹城警方也派出警力,连夜追踪胡修炀。
胡修炀一直把车开到了海边。
禹城临海,这里正巧是一处悬崖,峭壁之下,是波涛滚滚的大海。胡修炀把陆瑟从车里抱了出来,他将冰棺放在平地上,他则靠着冰棺。
胡修炀在等,等人来。
他知道他插翅难逃,他也不打算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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