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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一章 赈灾(中)

京师的夏夜,地面上的热气很快就被荡涤一空,正是耿如愚用功的时节。

鲸油灯发出的光芒,将书房照的如同白昼。耿如愚咬着笔杆,苦着脸揣摩自家老父才改出来的一篇文章,一脑门的不知所云。他老子就在对面坐着读信并写回信,耿如愚时不时就看一眼座钟,恨不能那时针飞转。

正发愁老父过会儿问起来自己怎么答,忽见耿定向将手中书信往地上一掷,气呼呼的。随即两行泪水直淌下来,拍案道:“痛杀人也!”

见耿定向脸如金纸,耿如愚放下毛笔慌了手脚道:“父亲,你怎么了?”耿定向不语,往地上的信指了指。

耿如愚生怕是老家来了恶信,忙拾起地上几张信纸,不看内容,先看落款,见款上写着“愚弟楚城拜上”。

他松口气,抬头问道:“可是‘官员久任法’的张厘卿?”耿定向边流泪边点头。耿如愚再看内容,将信中客套话都略过不看,里面还有两个哲学问题,也略过不看。

随即就看到令耿定向失态的文字:“弟去年行过此见民之形色憔悴,死于道路者尚未有。今春、夏复经此地,饿死尸骸积于道路,行者往往割死者之肉,即道旁烹食之......饿殍盈野!”

耿如愚心里砰的一跳,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看向耿定向道:“父亲,此类事凡荒年必然有,您有何必如此。”

耿定向鼻子里哼一声道:“好个‘盛世熙然’!这报纸上吹了几年了?万历皇帝太平......”嘴里还有个“年”字在儿子惊恐的眼神中没吐出来,想起灾民死者枕籍,卖妻鬻子的惨状,老耿又要流下泪来。m.

耿如愚道:“父亲,自太祖建极,二百多年了,儿子没听说这般大灾还能不死人的,尤其山西,晋南十年九旱,晋北十年九涝,今年又旱蝗交作,朝廷虽然有粮食,但运不进去,徒呼奈何。”

耿定向收拾了情怀,瞪眼道:“你这夯货,还不让人打水来!”耿如愚忙跑到书房门口吩咐了下人。还未等扭头,就听他父亲在身后幽幽道:“若无考成通省水利,候于赵又何必去年小灾就放了粮,以工代赈。若无考成法必令他完征‘条鞭银’,候于赵又何必隐瞒仓囤,酿此惨祸?”

耿如愚听了这话,吃惊道:“候于赵为了完征,竟没有买粮入库?”

耿定向先点了头,随即又火大道:“苛政猛于虎。虎能吃几人?依照我说,乱政还猛于苛政!如今流民辗转道路,仆于沟壑,死者为他人腹中食者,还不是乱政之故!”

耿如愚心脏都漏跳了半拍,白了脸道:“父亲,慎言!”

耿定向鄙夷的瞅了儿子一眼,但嘴巴张合几下,不再高声,坐在那里眼圈通红,长吁短叹。

过了一阵,他口中喃喃道:“不如求去!”将桌上的信件往地下一推,拿出一份空白奏章,奋笔疾书。

耿如愚心脏又漏跳半拍,战兢兢道:“父亲意欲何为?”

耿定向怒喝道:“老夫自己弹劾自己!”

耿如愚长出一口气,坐下看卷子,不再言语。耿定向手中拿着毛笔,怒瞪儿子道:“你这逆子,为何不问我弹劾自己什么?”

耿如愚努力板着脸道:“父亲学究天人,这样做必然有这样做的道理。再说,道不同不相为谋,父亲这些年受气也够了,辞了官也好。我们回黄安老家,父亲著书讲学,儿子打个下手,也是长久保家之道。”

耿定向虽然怒气难遏,但写着写着就冷静下来,希望儿子能劝劝自己。见他低头在那里看卷子,只好冷哼一声道:“装模作样!”

耿如愚:“......”。

当夜,耿如愚将父亲要辞官的事儿跟老婆讲了,梁欣欢喜道:“那可不错。京师夏天热、冬天冷,春秋黄沙漫天,我还不耐烦与那些官儿夫人应酬,回老家才好,我给你生孩子。”

耿如愚:“......”

次日,耿定向将弹劾自己的奏章递了上去。奏疏中有一句:“良心三转,而不能不言乱政之过”让张四维的舌头吐出半截。心道:“这老耿失心疯了不成?”

因耿定向盛名满天下,朝廷失之恐有不能容人、用才之议,张四维批黄为之缓颊道:“此‘不容己之真机’之论,朝政有失,贬责均可,何必求去,所劾不许,请圣裁。”

因为三品高官求去,朱翊钧必然要过目的。张四维批黄的次日,就见皇帝在耿定向的奏章上批示了一个字“可”。因为除了这个字,朱翊钧并未像以往习惯那样在批黄上划圈,让张四维挠头不已,只好将负责收集整理皇帝批示的侍从室新晋中书许弘刚叫到政事堂,问他道:“皇上这是同意老耿辞职还是同意我的批黄意见?”

许弘刚挠头瞅了半天,道:“应该皇爷不许他辞职。这是同意你的意见。”

张四维问道:“能拿准吗?”

许弘刚笑道:“皇上应该是犹豫了半天,也没工夫和他废话。”

张四维先是松了口气,随即骂道:“这卫道之人,就是矫情!做事百无一策,反倒以求去邀名!”[注1]

许弘刚虽然权重,但七品中书与文官顶尖大佬还有十万八千里远,此际难得听到张四维评价天台先生,就大着胆子问了一句道:“这粮食入晋,朝廷尚无良策?”

张四维这两天心情已经大好,闻言并不觉得这七品小官儿冒失,就笑道:“已经有法子了。是梁相提出来的。粮食将用大马车从张家口运到草原,在边墙外绕一圈从大同镇入晋——原来朝野上下都被边墙围住了脑袋,那晋北之外就是草原,如今早成通途!”

许弘刚赞一声妙!随即发愁道:“那马车从何而来?”

张四维微笑道:“朝廷明天将颁政令,征用民间大马车。据估算,仅京师一地,就有能拉四千斤的四轮马车三千多辆,一次可以运粮一千两百万斤——扣掉四百万斤损耗,这八百万斤粮进了山西,也够他们嚼谷一阵的了!”

说完,张四维哈哈大笑,心情甚是欢愉。随即他又拉下脸道:“就恐怕一样,这些救命粮到达之日,就是那些黑心肠的上下分肥之时,——哼哼,这次谁要敢动家乡父老一粒米粮,我非撕了他不可!”

三月,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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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

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

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

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

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

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

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

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

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

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

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

那里,趴着一道身影。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

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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