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新春。
朝朝复复,很多东西看似没变,实则变了很多。
平静的湖面上偶会荡起波纹,不知是水里的什么鱼虫掠过造成的,有些波纹很小,有些波纹很大,但无论如何最终都会回归于平静。然而湖底涌动的是何等的漩涡,明面上是看不见的,也不知那漫漫泥沙中,隐藏着怎样可怕、阴诡的怪兽。
湖面,就像是社会。
平静的生活中总会有大大小小的各种新闻爆发,随后引人注目,群众们纷纷站在自身立场,站在神圣的高处去俯瞰,去批判,去发表自己独到的见解,但随着一日三餐,狗屁屎尿的各种焦虑,人们开始关注自身,慢慢淡忘,也随着事件热度过去,这事也就这么过去了。
异常犯罪处理局,一向是害怕失控者的存在暴露于大众视野当中引起恐慌,却又不担心那些遮掩不住的事件引起大众探讨。
因为他们深知,群众都是图新鲜的,这事过了,也就过了,遮掩一部分,暴露一部分,是他们最喜欢瞧见的方式。
只有受害者存活于痛楚当中,要么化为白骨,逐渐腐朽;要么失控,成为新的加害者。
这个年,年味重又不重。
对于成年人而言,年也就是金钱流失的日子,孩童越来越期盼过年,成年人有的恐惧,有的无所谓了,都是钱闹的。
在金京城,年味就更是重又不重了。
街道上人流少了一大半,虽是红色漫天,张灯结彩好不喜庆,却又涂添了几分冷清。
没有爆竹声,没有烟花点缀天空,偶尔几人有说有笑从街道外走过,引起总部里面部分守卫的注意外,就没什么了。
总部大楼里,在一间办公室,茶香四溢。
“滴滴滴。”
咕噜噜的热水在水壶里沸腾,提示音的响起表示着这水又自动的烧开了一遍,声响吵醒了正在闭目养神,满面油光的关海山,他捏了捏自己的眉间,起身坐起,往茶壶里添了热水,然后将茶汤倒进小小的茶盏里,一边吹,一边小心浅饮。
原先的总部长沈三问卸任了,但不知为何,这个光明正大惦记这个位置许久的关海山终于是达到了自己的野心,可在沈三问离开处理局后,他却依旧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办公,没有选择搬到沈三问之前办公的那间大房子里。不但没有搬过去,他甚至让底下人每日打扫,好好守着那间屋子。
没人知道是为什么,许是愧疚?但这种快埋了坟的老狐狸也会有感情,没人相信。
“咚咚。”
有人敲门,然后没等关海山反应,敲门的那人便直直走进来了,带着一叠子文件。
“来一杯?”
嗅到那打印机刚出炉的油墨味,关海山头也不抬便知道来的人是谁。
谢俞找了一个边座坐了下来,将手上捧着那叠厚厚的文件放在茶几上,斜眼瞧着那冒着丝丝热气的茶水,没有言语。
倒上一杯茶汤轻放在谢俞的面前,关海山笑了笑:“捷报?”
谢俞轻轻点了头,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他捧起茶杯观赏了会:“我记得关部长不爱喝茶。”
关海山笑了笑,没有答话。
谢俞没再说什么,他知道,这也算是一种祭奠,祭奠那位海西城殉职的同事,那位传奇。
但仪式感差了些许味道,倘若是矫情一点的人,此时还会在一旁点燃一根香烟,然后立着,就让那根烟这么燃烧着,直至灰烬一桌。
饮了一口,这茶有些浓,苦涩的味道在口腔里打转,进而转变甘甜,但甜味却祛不散口中的苦涩感,这让谢俞不由的皱了皱眉,他不习惯饮茶,更多的是喝咖啡。
抿了抿嘴,轻轻放下茶盏,当关海山举着茶壶准备往里添茶时,谢俞伸出手掌挡住了杯口:“进攻那家医院的任务目前执行的不错,根据前方最新传来的消息,已经成功击杀了数名病患,也收容了一名被洗脑的医生,但并未找到更高级别的人员,也不清楚院长是谁。”
见到谢俞不愿意喝茶,而且直接谈起了正事,关海山也不客套,直接放下了茶壶,脸上的笑意收敛,正经了起来。
他清了清嗓子:“接下来的行动部署。”
关海山沉吟片刻,继续道:“就让他们继续追踪,无论如何都要让那家医院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当中!”
说完,他便将茶杯里的茶一饮而尽,露出了微笑。
谢俞看了他一眼:“这些指令我在来之前就已经下达下去了。”
关海山满意的点了点头:“不愧是局里的秘书长啊,办事效率就是一流,有你在轻松了不少。”
这夸赞是不是真心话,谢俞听不出来,他也没去多想,只当是耳朵里吹进了一阵风。
谢俞从那叠文件里抽出一张纸,递给了关海山。
关海山拿到手上认真阅读了会,发现文件里记录的是最近海西城的记录报告。
“杨海鑫殉职后,海西城并没有像我们一开始预测的那样出现混乱,安定系数反而比以前更高。”
“海西城很关键,但现在身为局长的杨淦已经失去了一条手臂,正在医院里紧急救治。他们也欠缺一个稳定的队长去领导,虽然张洵很符合队长的要求,但他的情况毕竟特殊,比起杨海鑫和其他人,他太不稳定了。”
谢俞说话间,又从那堆文件里抽出一张纸,继续操着平淡的语气说着。
“这是杨淦在医院治疗期间,苏醒那一次,让人帮忙提交的辞职报告。”
接过杨淦的辞职报告,关海山脸上的表情有些严肃,但他似乎是预料到了这个,并没有多大的惊讶。
报告上,就写了一段话。
“杨淦申请辞职,去你妈的。”
尾后四个字,似乎把一肚子的愤怒装填了进去,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
关海山冷哼一声,没多说什么,他已经习惯了这个老冤家的行事作风,这倒像是他的口气。
“这不规不矩的东西也算是辞职报告,你也要拿给我看?不批。”
关海山直接将这份报告丢在了一旁,不予理会,他的声音冷了下来:“用总部的回执回复他,就说海西城他还得管,他的伤我们总部管,让他好好养伤,休息可以,辞职别想。”
茶盏里的茶,又被他一饮而尽。
谢俞依旧是没有表情,他斜眼看了一下:“你用杨海鑫的死做文章,挑起争端向失控者团体发动进攻,现在却又来体恤下属这一套,你觉得杨淦会领你的情?而且你别忘了,海西城出事的时候,可是你用总部的调令,让海西城收容监管部的人去收容方世军,我觉得杨淦如果不是少了一条胳膊在医院里养伤,他现在应该正用双手掐着你的脖子呢。”
少有的,谢俞竟然会开玩笑,当然,关海山知道,这家伙从不开玩笑。
他说的是真的,如果杨淦不是因为杨海鑫的死,愤怒之下找美食俱乐部的人泄私愤,从而丢了胳膊,以他那暴脾气,现在就算不在总部,也在来总部的路上。
关海山冷冷看着谢俞:“我的做法违反了处理局什么规定吗?”
“再无重大紧急事件情况下,并且地方处理局还有最高行政人员存在时,总部是无权干涉行动指挥的。”
谢俞就像是一个无情的播报机器。
“啪!”
茶盏被高高举起摔碎在地上,茶汤四溅,流了一地。
关海山愤怒的瞧着他,因为情绪的激动导致胸腔起伏不定。
“那是因为他们海西城太过分了!收容了方世军却不给总部汇报,总部要求将方世军押送过来,也不给任何回应,怎么?他们是要起义嘛,还是要革命!跟总部对着干!到底他们海西城是总部,还是我们这栋大楼是总部!”
“不就是因为方世军是方哲的舅舅吗?但他方世军就是犯法了!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他一个狗屁不是的方哲,算什么东西?”
“我安排调令怎么了?哪一个不是按照流程来的?我以权谋私了?就算我关海山有,也不是你谢俞在这指手画脚的!你去向上面反应,只要有一点违规的,我关海山的位置让给你坐!”
“杨海鑫死了,跟我调令有什么关系?他是我找人暗杀的?”
大声的怒吼彻底宣泄了心中积压许久的情绪,关海山逐渐恢复了冷静,语气也变得和一开始一样生冷。
“我知道,底下的人对于我以杨海鑫殉职的事作为导火索,打破沈三问一直以来贯彻的失控者平和局面抱有怨念,但能怎么办?人已经死了,我们不利用好剩余的价值,他们又会怎么说?人的嘴巴是永远堵不住的,不管你怎么做,都会有不一样的声音出现,你永远也堵不住。”
“沈三问的理念太理想化了,失控者是什么,那就是一群精神病,一群疯子!这个社会被他们接管,最后的局面就是大家都会发疯,我们异常犯罪处理局的宗旨是什么?我们创建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保护那群普通的老百姓,保护这个社会继续稳定的发展下去。当疯子掌管这个世界,那还有什么秩序可言?”
“我知道,我知道。”
关海山慢慢站了起来,目光望向窗外的蓝天,微微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也尽显萎靡。
“我知道,你们都觉得我关某人一直窥觊于总部长这个职位,但我真的是想坐上这个位置?意义何在?我就只是想打破平和的局面,为普通人多争取一些空间。你是管情报的,你应该清楚,失控者每年增加的数据,已经呈阶梯状迅速上升了,我们再不扼制住,后果非常可怕。”
“非常时期当用非常方法,尽管是极端了些,但万一成功了呢?”
关海山说完这些,就像是一颗泄了气的皮球,瘫在了沙发上,他的目光落在那位西装笔挺,看着很斯文的男人身上,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谢俞只是轻轻笑了笑:“我没有别的意思。”
“呵呵。”
关海山也笑了,他没有言语什么。
谢俞停顿了会,问道:“那你这场豪赌,倘若输了呢。”m.
“什么都不做,也是输,做了就算输了,也无怨无悔了,说明注定如此,那时候,我应该已经死了,也看不到了。”
谢俞听着关海山的回答,若有所思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尖,他起身收起那叠文件,就像是端菜的服务员,捧着文件朝门口走去。
临关门前,他探着脑袋问道:“当上总部长,累吗?”
关海山整个身子靠在沙发上,眼珠子看向天花板:“很累。”
“很快就会不累了。”
谢俞说完,就将门关上了。
“呼~”
关海山长呼一口气,保持着姿势不动。
从阳台外,一个身影打开了窗户,从外边翻了进来。
他一进来就开始收拾地上掉落的茶盏碎片,将碎片全部扔在了垃圾桶。
关海山冲这个人招了招手,唤道:“长安,你别用手捡,小心划破手。”
林长安,和陆江离一样,属于关海山的私人护卫,明面上的职位,是部长私人助理。
林长安个子很高,长得也很消瘦,脸很白,一幅营养不良的样子,犹如一根漂浮的芦苇。
“已经捡完了。”
林长安看了看自己无事的手掌,又补充了句:“没事。”
关海山又继续招手:“来喝茶吧,上等的铁观音,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好。”
林长安机械般的回答了,但瘦长的身子依然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他一直就是这般沉默寡言,所以关海山更喜欢陆江离多一些,也就因为之前陆江离“死”了,所以才把林长安放在身边陪着。
从某种意义而言,在关海山的眼里,这两位既是下属,又是家人。
因为关海山,已经没有亲人了。
他的妻子,在最早的失控者暴乱中,死于一个从精神病院里逃出来的疯子,一同死去的,还有肚子里那四个月大的婴儿。
倒也不是说关海山因为这个憎恨失控者,他确实是职责所在。
许是想到了伤心往事,关海山的脸色变得更加沧桑了,一瞬间像是老了很多。
林长安就这么静静地站着,忽然,他动了动干瘪的嘴唇道:“部长,如果最后处理局成功,我们将何去何从?”
听到这个问题,关海山所有的负面情绪都消失了,他的瞳孔中恢复了神采。
“定期做心理测试。”
谷</span>关海山顿了顿,仔细思考了一下,又道:“再不济,就在精神研究中心任职吧,你放心,不会亏待你的。”
林长安沉默了会,看着关海山的双眸,缓缓道:“部长,有个人想见你,或者说,你也想见他。”
没等关海山反应过来,又一个身影从阳台那敞开的窗户翻了进来,刚刚林长安进来的时候,窗户并没有关上。
关海山看清楚了进来人的面容,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说不清是喜还是惊。
“江离?你不是。。。”
出现在办公室内的人,正是之前假死的陆江离。
陆江离站在林长安的身边,脸上带着冷笑,就这么盯着关海山。
关海山揉了揉眼睛,他确认自己不是出现幻觉,这一刻,他脑子里闪过了无数种猜想。
会不会是林长安动用了失控者的能力,但他清楚林长安的能力是什么。
转念又想,陆江离也是失控者,会不会是之前情报出现失误,亦或者,是他假死?
那他假死却一直没有露面,又是为了什么。
自己应不应该呼唤警卫,“五鬼”中的“影鬼”陈沐,就在这栋大楼守着。
关海山微微张嘴,还没发出声,就见到林长安那纤细的胳膊变成一条条粘稠的触手,瞬间塞满了关海山的口腔。
“呜呜!”
恶心,粘稠,干呕的感觉涌入脑海,关海山的瞳孔睁大,他不敢相信这两位最信任的下属,此刻会作出这样的事情。
“部长,你的任务完成了,为了奖励你,我们组织决定让我们两个人作为代表,诚挚邀请你的加入,如果你愿意,就微微点头,只要你不招来不该来的人,我们保证不会伤害你。但你应该清楚我的能力,你的声音绝对没有我的手快。”
陆江离举起了自己的右手,原本十分正常的手臂,变成了一柄异常锋利的刀刃。
关海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能做到现在这个职位,他并非寻常人。
他现在恢复了理智,没有先前的愤怒和惊慌,他只是抬起了手,用力的摆了摆,表达了自己拒绝的意思。
林长安,始终一言不发,陆江离微微摇了摇头,有些惋惜道:“部长,我真的希望你好好考虑考虑,但我非常了解你,知道你一旦下定了主意,就不会轻易改变。很可惜,我们还希望能够和你继续共事,但可能没机会了。”
陆江离缓缓向关海山走去,关海山就这样坐着,连发抖都没有,一脸平静的迎接着这位下属的逼近。
刀刃恢复成了正常手臂的模样,陆江离蹲下身子看着关海山的脸:“你终于坐到了你梦寐以求的位置,可我看你并不开心,才这么短时间没见,你苍老了很多啊,总部长。”
“哦,对了,忘了恭喜你呢,终于替我们挤走了那个麻烦的沈三问。”
“恭,喜,你,啊,总,部,长!”
陆江离的神色变得狠厉了起来,他最后的话是一字一字,咬牙切齿吐出来的,还带着揶揄的嘲笑。
“咔嚓。”
清脆的骨头断裂声响传出,陆江离已经掰断了关海山右手的小拇指,那根小拇指畸形得露出了白骨。
“唔!”
剧烈的疼痛让关海山浑身颤抖了起来,他就算心智坚定不畏死亡,但终究也是凡人,终究是感受得到疼痛。
“痛吗?总部长,没事的,痛着痛着,就会习惯了,就会觉得没那么痛了,就会变得麻木。看你的眼神是想询问我为什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因为我啊。”
“咔嚓。”
又是一声骨裂,这回掰断的,是关海山右手的无名指。
陆江离脸上露出了病态的,虐待的愉悦表情,他舔着自己的嘴唇道:“我当初被关押在精神研究中心,就是这样被那群医生对待的,你们称我们这种人叫什么来着?哦,实验室失败的产物。”
“咔嚓。”
“咔嚓。”
关海山的中指,食指,都被陆江离残忍的掰断了,极致的痛感让关海山眼珠子上翻,险些昏迷过去,他的右手,血淋淋的,手指几乎全部畸形,就剩下一根大拇指。
“哦,抱歉抱歉,我忘了,当时医生有给我注射东西,瞧瞧,就是这个小宝贝。”
陆江离从口袋中掏出了一根注射器,管子里面有白色的不明液体。
注射器打在了关海山的脖颈上,关海山的身体已经开始不受控制的在颤抖着,额头上溢满了汗珠。
“这个东西注射下去,你的神智会非常清楚,不会因为疼痛而陷入昏死状态。但这个小宝贝有一个麻烦的副作用,你猜猜是什么啊,总部长?”
陆江离癫狂的大笑,掰断了关海山右手最后一根仅存完好的大拇指。
“唔!!!”
关海山这次,痛得浑身开始抽搐,这一次的疼痛感受比之前四次还要强烈!
“体会到了吧?这个小宝贝会让你不陷入昏死状态,不会因为剧烈疼痛导致身体产生任何负面影响,比如说心力衰竭,比如说窒息。但会让你的疼痛感,来得更加强烈,清晰。是不是很爽啊?哈哈哈哈!”
陆江离慢慢举起了关海山的左手,他满怀期待的看向关海山,希望看到那双乞求,恳求的眼神。
就像当初躺在手术台上,自己露出来的那种神情,那种眼神。
可是陆江离失望了,关海山的眼神十分坚定,没有流露出一丝畏惧,哪怕他的双眸此刻已经充血,通红一片,哪怕眼角还有泪珠。
陆江离没有言语,很果断的,接连掰断了关海山的左手五根手指。
“你觉得,这就算完了吗?总部长啊,你身居高位,根本不清楚精神研究中心那群疯子对我们到底做了什么!比起我们,他们才是失控者!他们才是!”
“当初的我,可是身上一百多块骨头,全被他们打断,掰断!就为了测试我的精神度,测试我什么时候会失控!就为了这该死的证明,我们被当成了小白鼠供他们实验,娱乐!”
陆江离的话,让关海山心如死灰,一方面,是关海山知道,接下来自己还要饱受折磨;另一方面,是他没想到,原来精神研究中心当年那场所谓研究失控者的实验,已经进行到这么惨无人道的地步。
当初那场实验,他知情,也不知情,他不知道那群科学家会这么的丧心病狂。
他本以为,就是拿人去做做指标,做做心电图啥的,检测一下大脑,身体,就好了。
哪知,是这样的人体实验。
但,因果循坏,当年那场实验,沈三问一直压着不愿意签下代表同意的名字,是他,他找到了最上面的那几位老头,说尽道理,用上面那几位老头逼迫沈三问签署了同意实验许可书。
那张文件上,还清楚签下了关海山自己的名字。
关海山笑了,笑得很悲凉。
陷入癫狂的陆江离不知道关海山在笑什么,但他把这种笑当成了嘲笑自己无能的无畏。
于是,接下来的半小时内,陆江离用那一双强有力的大手,捏碎了关海山两条手臂的骨头,打断了双腿的骨头。
期间,他给关海山又注射了两次那不明液体。
终于,在即将对关海山颈椎下手的时候,关海山失控了。
他变成了自己最想抹除的那类人,失控者。
关海山浑身碎裂的骨头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开始拼凑,畸形扭曲的手指也缓慢复原。
只不过,关海山的身体发生了扭曲,好像他的四肢变长了许多,脖颈也变得很长,整个人瘫在沙发上,犹如一只多节蜈蚣。
陆江离发出了得意的笑声,他鼓掌道:“可以啊部长,你就是和我们不一样,我当初可是断了一半的骨头才失控的,你这么快就失控啦。”
在陆江离说话期间,林长安已经收回了塞满关海山口腔中的粘稠触手,不过关海山并没有开口,也没有呼救。
他只是安静的坐在沙发上,面容呆滞,时不时举起变形的,将近快有两根手臂长的手臂看了起来。
“欢迎你加入我们失控者的阵营,这样一来,我们就算是一伙的了,我很期待异常犯罪处理局以后会怎么看待你,一个最痛恨失控者的人,变成了失控者,哈哈哈。”
“当然,我更期待,你以后命令下面的走狗对我们失控者赶尽杀绝时,会不会考虑你自己未来的处境?”
“保重,总部长。”
陆江离留下这些话,很敏捷的翻过窗户逃了出去。
林长安冷冷的看了关海山一眼,也跟着翻了出去。
整个房间,只剩下关海山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看着自己变异扭曲的双臂。
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他就这样坐了很久,很久。
他想起了,第一次见到陆江离的场景,他那时候还是一个危险等级不高的失控者,犯了不算严重的事,但暴露了失控者的身份,被收容了起来。
那时候的关海山,还不是收容监视部的部长,只是分局的一个局长。
他们分局,收容了陆江离,关海山不知为何,看到陆江离的第一眼,就想到了自己那没能出生的孩子如果平安长大,估摸着和此时的陆江离一样岁数了。
于是,陆江离成为了关海山的私人保镖。
林长安,也差不多是这样见的,但比起林长安,关海山更喜欢陆江离。
原来,都是蓄谋已久的。
想到这,关海山无奈的笑了,眼角流下了泪痕。
他缓缓站了起来。
办公室的办公桌的中间抽屉,放着一把冰冷的手枪。
他是处理局的高层人员,自然是有配枪的权利。
这枪,还没有开过一次,不对,试弹的时候开过,应该说从来没对人开过。
关海山从抽屉里取出了枪,也取出了子弹,但这个过程很漫长,因为他的手臂太长了,他控制起来非常不习惯。
望着窗外的蓝天,关海山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可最后,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桌子上,摆放着一个相框,里面是他和妻子的合照,放在这里很多年了。
关海山看着里面妻子的笑脸,也跟着露出了微笑。
“人类,必胜!”
“砰!”
楼道外的走廊上,谢俞正一张一张文件翻看着。
忽的,洁白的墙壁上显现出一道黑色的影子,如墨色般的影子里慢慢有一个人脸浮现,随后陈沐整个人从里面跳了出来。
“谢部长,刚刚那声枪响,你听到了没有,似乎是从关部长的办公室里传出来的。”
陈沐看着谢俞,发出了疑问。
“有吗?我才从他办公室出来没多久,里面没有什么异常啊。”
谢俞收起了文件,将这叠文件整齐的放在了地上,随后跟着陈沐前往了办公室。
在行走的过程中,谢俞好奇的看向陈沐:“总部今天是不是有什么异常,我看文件记录,你好像一大早就在外边守着。”
陈沐加快了步伐,但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今天总部外边多了几个生面孔,一直在附近徘徊,看样子像是游客,所以我就多留意了下。”
谢俞点了点头,站定了身子,等着陈沐先打开办公室的门。
里面的关海山,已经没了呼吸。
三月,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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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
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
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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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
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
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
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
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
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
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
那里,趴着一道身影。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
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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