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不发作也就罢了,一旦真正疼起来,太医都不敢上去安慰,生怕被他拖着衣领子丢到哪个池塘里淹死。
萧战笔锋一错,嫣红色在奏折上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来,十分不像话。
他心烦意乱,抄起茶盏来喝了一口,又没注意是滚烫的茶水,一时舌头嘶了一口热气儿,一怒之下把青瓷的茶盏整个摔在了地上,噼里啪啦一通响。
他把折子丢回原位去,刚要喊人,衣袖带倒了砚台,浓黑色的墨汁整个倾倒在宽大的书桌上,把许多东西都染得一塌糊涂。
萧战都不想生气,他整个人都靠进了那把椅子里,非常心平气和地吩咐人来收拾,宫女战战兢兢地。
他也懒得训斥,过载的脑子里生出一种:爱怎么样怎么样吧,不如大家一起玩完的心态。
这种心态只持续了短短的一瞬间,但他难得放松下来了,像一只疲倦过度的老麻雀。
宫女跪着将一切脏污的东西都收拾干净,端着托盘刚要退下,却犹豫了一下。
萧战以为她是在犹豫他身上的衣服,不以为然挥了挥手道。
“不用更衣了,朕等会要沐浴,一并换了就是,你怎么还不下去?”
宫女喏喏应了一声,却没有立即走掉,反而跪下来,有些战战兢兢道。
“启禀皇上,殿外贤妃娘娘求见,已经跪了有一炷香了,还带着小公主呢,此时外面天寒地冻,若是冻坏了就不好了。”
萧战把自己的心收拾得很妥当,正惬意地缝缝补补,处理重要的或者不重要的事情呢。
猛然来了这麽一下,一时有点发蒙,唔了一声才记得贤妃是哪位,今天又为什么来这里。
他那颗乘奔御风的心一下子漏了气儿,掉回烟火繁盛的人间来,沉吟着说。
“贤妃?朕还没有把事情弄个清楚明白呢,她瞎掺和个什么劲儿?我往日一向觉得,在这宫中独属她聪慧美丽,善解人意,如今怎么也来为难我?
这不识趣的蠢女人。她要跪,就让她跪着算了,小孩子却经不起这样的磨折,你去把公主抱进来,等会再端些茶点,朕要看看公主。”
宫女听着头皮发麻,也不知道该说君心如铁,还是男人翻脸比翻书快,面上却非常恭敬地道了一句是,就小退着出了门。
不一会儿萧战就隐约听见了女人哭泣的声音,交谈的声音,良久才平静下来,宫女小心翼翼地抱着小公主进来了,到了萧战跟前才把孩子放下。
小公主性格活泼,并不认生,遑论是她的父皇。
她年龄尚幼,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母妃好像很着急,但她肚子又有点饿,这会儿还见到了平时难得一见的父皇,不由咯咯笑起来。
小公主似乎拿他的膝头当成了什么高耸的山峰,小心翼翼地扒着,上不去也不气馁,两只小手胡乱一挥,揪住袍子继续往上爬。
小公主到底是天真可爱,萧战不由微笑起来,用一只手稍微护着她,以免她滑下来磕蹭到哪里。
宫女出去以后,又急急忙忙地端着一些茶点回来了。
萧战把她抱在膝头,拿过那碗蛋花羹,小公主直咯咯的乐,萧战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哄她道。
“是不是饿了?就张嘴吃一点。”
宫女趁皇上心情好,手脚麻利地把一些热乎乎的小点心也掀开盖儿,等着萧战品用。
她本是贤妃宫中的侍女,临时调班到养心殿来,因此总是偏向贤妃几分的,鼓着勇气道。
“皇上真的不看看贤妃娘娘吗,娘娘跪了很久了。”
萧战这会儿心情好,也不跟她一个小宫女计较,漫不经心地看着小公主嘬着嘴,吸溜下去一口吃食儿,才道。
“这些事,不是你一个宫女该操心的,收拾完了,就退下吧。
贤妃如果要休息,就扶她回去休息。如果要继续跪,你就让她跪。
朕今天就在养心殿批奏折,小公主晚上跟朕一起睡,到时候有事再叫你。”
宫女喏喏称是,裙裾的尾巴拖在光可鉴人的地上。
小公主抓着他腰带上那些璎珞和丝绦玩,一时咯咯地笑,十足无邪道。
“父皇,外面好冷啊,母妃为什么不能进来,跟我一起玩呀?”
萧战摸了摸她那小小的羊角辫道。
“因为你母妃很过分,想向朕要一件不可能的东西。比你出去堆沙子之后,不洗手就要吃东西,还要过分。”
小公主吐了吐粉嫩的舌头,有些不好意思道。
“那母妃真的好过分喔,怪不得灵犀这样做的时候,她也总是总是罚我跪着。但是只跪一小会儿,灵犀会撒娇喔。”
萧战笑着把那碗蛋花羹塞进她的手里,才温和道。
“那灵犀自己吃饭好不好?父皇还有一点折子,改完了再陪你玩。”
小公主显然是相当聪慧懂事的,闻言只是点了点头,甚至没有再闹,就自己抓着玉勺,咕嘟咕嘟几口下去了。
夜色愈发深重起来,小公主到底年幼,一时忍不住偷偷揉了揉眼睛,萧战快改完了,眼角敏锐地瞥到了女儿的动作,不由笑道。
“灵犀是不是困了?那晚上跟父皇一起睡觉好不好?父皇的被窝里有很好看的玩具。”
小公主眼睛亮了一下,扯着衣角有些犹豫道。
“可是母妃还在外面呢,灵犀不可以一个人玩,她应该更想念父皇。”
萧战在心里叹了一句人小鬼大,也不知道这些话都是谁教她的,一时有笑,扭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子道。
“没关系的,你的母妃肯定已经回去了,所以啊,她才让我们的小公主来陪陪父皇啊。
来,跟侍女洗一洗,晚上舒舒服服睡觉好不好?”
小公主犹豫着点了点头,第二天她还迷迷糊糊的时候,就隐约听见了有人悉悉索索起床的声音,是萧战。
她实在有点困,眼睛撑开了一条缝儿,奶呼呼地叫了一声父皇。
萧战没有应她,但安慰地亲了亲她的眉心,又把被子给她塞好了。他裹着一件披风走出去的时候,看见尚且跪在金殿前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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