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堂课讲了两个时辰,叶安不光给赵祯极大的震撼,也在他的心中树立了未来的目标,重要的是还给了他探寻目标的手段和方法。
但这些远没有比给一墙之隔的刘娥所带来的震撼要大。
她从真宗皇帝开始便已经接触朝政,当又执掌大宋权柄多年,太了解叶安今日讲学的意义了。
当叶安一开始说出那句“天下大势浩浩汤汤,顺之者昌,逆之者亡!”的时候,她便忍不住拍案叫绝。
没人比她更清楚叶安这句话的含义,先帝不豫之时自己代起理政,先帝便曾说过类似的话。
只不过与叶安不同的是,先帝所说的是“天下为何物?人心也,可顺而不可逆,如黄河入海,如泰山之倾,慎之又慎也!汝为太后,辅佐幼主,安之安也,顺之顺也!”
这是真宗皇帝驾崩前对自己最后的嘱托,也是对自己的一次警告,多少年过去了,刘娥在听到叶安的话后不禁扪心自问,自己是不是已经开始忘却和模糊自己男人在临死前对自己的交代?
在那么一瞬间,刘娥甚至觉得眼前的少年人是曾经意气风发的那个人重生了一般,托他之口提醒自己,警告自己。
在拍案叫绝的一瞬间过去后,刘娥便也产生了巨大的恐惧,这叶安不会是真宗皇帝托梦转世什么的吧?
随即又想到叶安常常说“子不语怪力乱神”的话,好像又不是那么一回事。
其实在刘娥心中一直抱有犹豫的心态,她甚至连自己最终该怎么走都不知道,虽然已经站在了大宋的权利巅峰,但是否应该更进一步呢?
还是应该安安稳稳的辅佐赵祯亲政,作为女人她虽然心思细腻缜密,但却缺少了男人的果敢,她畏惧这个时代的枷锁,不敢擅自动那天条底线。
一旦被标榜成为“吕武”一般的人物,千秋万载背负骂名,即便是到了九泉之下也担心无法向老家的列祖列宗和自己的男人交代。
而更加现实的问题同样也摆在她的面前,接下来该如何去走?而今日叶安给出了他的答案,天下大势浩浩汤汤,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这几乎是压倒刘娥的最后一根稻草,在她的眼中什么是天下大势?大宋的未来是天下大势,但这却不仅仅是她的大势,还是整个大宋的大势。
朝堂上下对赵祯亲政的呼声越来越高,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让朝堂需要自己,让百姓称赞自己,认为自己是一个圣贤的太后,如此方能统治大宋更加长久的时间。
如此一来,这“俩个”大势看似不同,却最终殊途同归了!
这才是叶安今日给刘娥的最大惊喜,他对赵祯的讲学只是给他在心中树立变法的种子,但对刘娥,他已经绞尽脑汁的让她明白,繁荣大宋就是在帮助她自己!
只不过这些在刘娥看来完全是叶安的无心之举,也或许是大道相通而已,并没有意识到这是叶安刻意为之。
土豆的成功推广已经让刘娥看到了希望,她相信地瓜也会更快,更容易的在大宋推广开来,如何粮食问题就能得到极大的解决。
华夏数千年,百姓皆是为了一张嘴,一个肚皮而拼命,她做过平民百姓,知道底层人民最需要的东西是什么,不过是一顿饱饭,一件冬衣,一个希望罢了。
如此的百姓极好满足的,宗真皇帝看清了这些,也做到了这些,以至于咸平之治时百姓无不对其歌功颂德,以至于让他愈发担心澶渊之战成为了一生的败笔。
所以王钦若一句“城下之盟”让他全然不顾其他,开始疯狂的伪造天书,崇拜祥瑞…………
终其一生,在他弥留之际才缓过神来,发现其他皆是虚无,唯有圣明可留存万世之久,这才是最刺激刘娥的地方。
面对权利刘娥踌躇过,但现在的她不想踌躇,不想犹豫,她知道自己该如何去做了,如同叶安所说,顺应天下大事!
赵祯离开了资善堂,今日他从叶安身上得到的收获的知识已经足够多了,但刘娥却在资善堂的小夹室中做了许久。
瞧见她这般的状态,边上的蓝继宗不敢出声,他不明白叶安这小子不过是给官家讲学而已,为何便能让圣人陷入沉思?何况他讲的东西并不生涩难懂啊!
这便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情,刘娥在坐了许久后才起身,此时的她已经愈发的通明,阳光照射在资善堂的匾额上,不自觉的发出微笑。
人一旦下定决心之后,那种从身体里散发出来的自信和从容非常的瞩目,即便是跟随刘娥多年的蓝继宗也是第一次发现原来娘娘的身上还真的有那股子不敢言喻的“贵气”。
“去勤政殿,哦,派人寻官家一同去往,今日本宫要同官家一起理政,多见识见识政事的繁杂,对官家有好处,总不能让本宫一直护着他啊!”
蓝继宗一度认为自己听错了,什么时候娘娘这般大度了?她可是极少愿意让官家在勤政殿中带着的,便是有些要送给官家看的奏疏也都是拿到资善堂或是官家的寝宫。
这意味着什么?蓝继宗转头看向了东面叶安离开的方向,不会是那小子刚刚说了什么话触动了娘娘了吧?
瞧见蓝继宗没有动,刘娥皱眉道:“魂不守舍的模样作甚?昨夜你可没在宫中当值!”
“奴婢该死,这便去派人通禀官家!”
蓝继宗说完便对边上的小黄门招了招手,详细交代过后跟上刘娥的宫中步撵,只不过了解蓝继宗的人都知道,此时脚下步伐错乱的他心中定然是慌乱的。
刘娥并不知道她的一举一动,一个心思,一个想法都会影响整个皇宫乃是朝堂,甚至是大宋上下。
蓝继宗拉过一个贴身的内侍,隐晦的把纸条塞在他的手中,又小声在他的耳边嘱咐了几句话:“立刻把东西送给王曾王相公,其他人一改不得知晓!”
能做贴身内侍的人自然是不简单的,小内侍没有过多言语,只是手腕一转那纸条便消失在他的袖口之中,冲着蓝继宗一礼后,不着痕迹的离开步撵仪仗,他自然是要去往中书的。
瞥了一眼小内侍消失的背影,蓝继宗长舒了一口气,怕是只有王曾才能揣摩出娘娘的态度,至于吕夷简,他虽然更加老道精明,可自己并不信任他。
王钦若……呸,奸佞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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