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安几乎是被秦慕慕撵到开封府的,她要安置那些从无忧洞中救出来的女子,这是一个非常大的麻烦。
这些可怜的女人已经变成了行尸走肉,其中有些在离开无忧洞那片肮脏的土地后便就地自戕。
相对于剥夺别人的生命,剥夺自己的生命更为困难。
与叶安粗暴的阻止以及铁牛的苦苦哀求不同,秦慕慕对待这些女子的办法非常有效,她给了这些女人活下去的希望,一个不算太好,但有重生可能的希望,去往兰桂坊开设的福田院或是漏泽院中帮忙。
简单的一句话,简单的一个承诺比叶安和铁牛说多少“你别死,明天会更好!”都来的有力,能说服人。
在这件事上叶安自认为比不上秦慕慕,同为女人的她能够设身处地的为这群女子着想,但自己却做不到。
铁牛看着车队远去,叶安突然问了他一个问题:“若是让你娶这些女人中最漂亮的一个,你愿意吗?”
“当然不愿意!”
叶安忽然明白为何秦慕慕要让这些女人去往福利机构了,不光是让她们去帮忙,更是为了她们以后做打算。
至于东京城中的尼姑庵…………
那地方简直与瓦子里的青楼妓馆无异,半掩门的尼姑庵甚至比小甜水巷的暗门子更有情趣,许多名流贵人常常出入,不单单是去图个新鲜,更是为了那种禁忌的情趣………
释放内心深处的**往往通过两个方面,一个是男女之情,一个便是暴力之欲,但对于叶安来说暴力有时解决不了问题。
纯粹的暴力也不一定能够得到答案。
比如眼前都快被打死了的武大,即便是奄奄一息他也没有说出无忧洞中的秘密,相信通过自己这么一闹,无忧洞的匪类应该会更快的转移。
王臻对叶安独自救人的做法非常不满,但看到他把解救出来的良人送到了开封府便也不去计较他的越俎代庖,也没有去询问他到底是如何在无忧洞那些亡命徒的手中救人的。
有些隐秘不方便去打听,若非是担心犯忌讳,王臻一定会拉着叶安说个清楚,但现在有了这些人后,开封府便算是得了一件不小的功劳。
王臻看了看人数之后便让书吏拿着账册前来交割,为的是方便记录,从始至终他都没问一句为何只有不到三十人的人数,这和左第二厢失踪的人数相差太多了。
“府尊为何不问叶安剩下的人哪里去了?”
王臻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悲悯,看的叶安发毛后才转身背对叶安道:“若叶候能安置下她们最好,若不能也万万不要把他们推到世人面人,可寻观妙先生为那些女儿家安置正经的尼庵中,也算是叶候行善积德了!”
叶安微微一惊,没想到王臻居然能想到这么远,随即试探道:“她们就不能回家吗?”
明显感觉到王臻大袖中的手在微微颤抖:“闲言如刀,碎语如剑……………自戕的多吗?”
叶安长叹一声:“若是府尊需要,可写下名字,叶安…………”
“不用了,叶世侄宅心仁厚,若是能让她们好生活着,王臻感激不尽!”
看着王臻踉跄的离开,叶安除了“冷血”二字不知该说什么,虽然不知道谁是王臻的亲属,也不知关系远近,但瞧这模样定然是有的。
本就受到伤害的女人最需要的便是来自情亲的安慰,王臻却如此决然的不肯相认,多么狠的心肠,多么冷的血哦!
齐家治国平天下?嘁………………
“你也莫要觉得王府尊绝情,你是仁义了,可却没有想过他的感受,若是把那女子接回家中又该如何自处?远亲,表亲,甚至是侄亲都还好,若是自家女儿…………”
瞧见叶安一脸不屑的冲着王臻背影竖中指,陈琳悄然走到叶安身边解释,只不过这个解释并没有让叶安满意。
“亲情是人类最简单最朴实的情感,在这种情感下才逐渐孕育出了孝,为何要抛弃这种情感?
父母疼爱自己的孩子本就天经地义的,孩子受到伤害作为父母难道不应该第一时间冲过去保护吗?人的脑袋里有一片区域,一旦有了孩子之后就会被开启,每当孩子遇到危险的时候便会本能的紧张前去救助,这个本能会跟随人一辈子,直至死亡。”
陈琳好奇的看着叶安:“这些都是你从哪知道的…………也是你家长辈告诉你的吗?”
“王臻丢的是闺女还是儿子?”
“闺…………竖子尔敢!某家可什么都没说!”
叶安鄙视的看了一眼陈琳:“你和王臻好似关系不一样,若是换做别人你不会这般上心的,还来提醒我救助他家闺女?你们是通家之好?”
陈琳满是皱纹的老脸抖了抖,甩袖便走时还不忘补一句:“武大就在监牢的最里面,程拱寿和徐用章你也相熟!”
对于陈琳和王臻之间的关系叶安不想去猜,谁还没有个朋友不是?只是没想到两家之间的关系如此之好,按道理来说不该啊!
叶安一边向监牢走去一边琢磨,文臣和内侍之间本就相互敌视,怎么陈琳这个宫中内官居然和王臻这样的朝臣关系如此亲密?
看着给自己开门的程拱寿以及站在武大身边给他上药的徐用章,叶安只觉得豁然开朗,这两人据说在皇城司中任职多年,跟随陈琳的时间也不短………………
“给他好好上药,这伤口太深了些,为何不给他缝上?万一流血过多死了怎么办?金疮药不行,把伤口捂得太过严实容易溃烂,又要割掉多麻烦………”
叶安看着徐用章把一大块金疮药厚厚的洒在程拱寿的伤口上,脸色便难看到了极点,皱着眉头的把他撵走。
被人质疑自己的水平,徐用章有些不满:“叶候,咱这是在战场上练出来的本事,不把伤口捂严实了如何生肌?”
程拱寿瞧见叶安在那里检查武大的伤口,心中同样颇为不爽:“这污烂人死了便死了,叶候不是已经救出了安安姑娘?”
叶安一边检查武大的伤口一边摇头道:“不行要想彻底剿灭无忧洞,单单是死了头领是远远不够的,那里有自己的规则,也有自己的生存之道,蚯蚓砍成两段并不会死,甚至能长出新的身体,无忧洞也是一样。”
武大瞧见叶安给他治伤,强装镇定的咧嘴大笑:“小侯爷果然才智不凡,我无忧洞死一个头领算不得什么,一方势力被清剿也算不得什么,百足之虫,不死不僵!”
叶安皱眉的揭开厚厚的金疮在武大的惨叫声中仔细观察,仿佛没有听见武大的话。
扭头对徐用章道:“你看,烂了吧!就说你太过粗糙,这法子在战场上得治死多少人?!”
徐用章和程拱寿对视一眼,看着叶安这个少年郎仔细的用竹刀刮着武大胳膊上的腐肉,听着凄厉的惨叫声不由得抖了一抖,这哪是少年人作出来的事情!
瞧见徐用章心不在焉,叶安不满的瞪他一眼道:“学着点,以后若是负伤这法子能救命的!给我打下手,拿条麻绳来!”
程拱寿朝徐用章努了努嘴,示意他听叶安的,于是便瞧见叶安用麻绳把武大的胳膊捆起来,勒得有些发紫才微微点头。
“就是这样,免得流血过多,如此一来便能仔细清除伤口中的腐肉了,一定要把腐肉清理完,再用针线缝合后敷上金疮药才管用。”
一柄竹刀在叶安手中灵巧的上下翻飞,武大的惨叫已经没有多大声音,整个人也气息游离,徐用章小声道:“叶候,他不会死了吧?”
叶安并不回答指了指脸上的汗道:“擦汗,免得流入伤口之中。”
徐用章伸手便给武大擦汗,却被叶安一脚揣在屁股上:“给我擦汗,你给他擦什么?!”
“你又没说清楚…………”
一边给叶安擦汗,一边看着武大伤口中的腐肉被剔除露出了红色的血肉,徐用章惊讶的发现也许这少年侯爷的做法是对的?
连程拱寿都凑近了自己观察,若是真能救命,也许将来用得着。
“清理腐肉一定要彻底,否则会增加溃烂和脓肿,从而引发炎症,就是发热。”
“侯爷说的是!”
徐用章连连点头,他知道伤口的处理最怕的便是在恢复的时候化脓,若是病人发热便更要命了。
“陈大官与王臻之间关系挺好,他们原来便认识?”
“那是自然…………侯爷莫开玩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