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法体系中将修行者的境界划分六等,从术士到天师,拾阶而上。
道士成为真人的条件是修成道法中的最高奥义“神通”。
而成为大真人则是需要修成数门互相有所关联,道理相通的神通。
就好像一道完整的符文阵列凝成神通那样,这种可视为一条序列的神通,最终凝结之物可称为大神通或者说绝世神通。
所谓大神通其本质也是神通,和一般神通相比本身威力什么的其实并没有多大区别。
神通的威能都是无限的。
大神通能让真人成为大真人的根本原因是其所代表的道理更加的完善,更加的圆满。
道士根本是心神,灵光。
所谓的心灵、精神其实就是认知。
真人的本质就是以‘大衍守一决’和神通为基本逻辑,与世界有了一个更为本质的认知。
只是这时的认知是片面的,虽然自洽但还不圆满。
只有以此为基,不断的填补自己的认知逻辑,最终对世界有了一个圆满的理解,这时就是大真人。
无数道士无数年来积累下来的无数神通,任选其一就可成为真人,但接下来却不能随便练。
比如第一门神通是雷法,那接下来修五行,修阴阳,肯定是不行的,神通本身并不相斥,都是道理的显化,但其中逻辑却并不相通。
必须是以雷霆阐述阴阳五行,阐述造化如此才成。
张宝仁曾依照此世道法,对照自身所修,大概如「隔垣洞见」与「地听」这样的,密切关联,可互相助益的神通真正圆满之后,就是所谓的大神通。
按照张宝仁的划分,「钉头七箭书」于自身所修持的神通中应该位属于“命”,与「颠倒阴阳」相同。
此类神通不管是修炼还是其最终的作用,端是最为虚无缥缈,诡异莫测,难以提防。
时间随着功课而流淌,张宝仁一日一个变化,唯一不变的就是那虔诚庄重的声音。
“请‘张忠辉’阁下入灭…”
“请‘吴以曾’阁下入灭…”
“请‘汪清生’阁下入灭…”
…
随着不断的祭拜,草人变得越来越真,非是形态,而是有了独属某一生命的气质,好像在最根本的层面上和某存在有了关联。
那枯老作为堪称是人类修行巅峰的生命体。
虽然张宝仁还不能切身实际的清楚大真人的本质有多强。
但以自身的修行经验来看,那些同属一类的神通,互相助益,会诞生出一些极为的特殊变化。
就如念及所觉那样。
而在其最终圆满之后所成就的结果,肯定也是非同于一般,远非是神通的堆砌可比。
他自己虽然远胜于一般真人,并且依仗着最为诡秘莫测的神通直接从‘命’上来下手。
但生命本质的差别,以及其所不清楚的手段,最终结果到底如何张宝仁还真没有个把握。
他根本就没有想过,直接就能够将枯老给一下咒死。
当然也不是说现在做的这些就是无用功,因为也无需将之咒死。
实力强大到难以对抗,心思阴沉到让人心生恐惧。
但是这般看似不可战胜的对手却也有一个致命弱点,那就是其坑害张宝仁的原因。
他的根底并不干净,可以说是脏的要命。
作为一个处于敌巢之内的内奸,最重要的是隐蔽,不然强大又能怎样?越强越是致命。
…
常羊山,破庙内。
时正下午,一个挺拔成熟与道相合,与天地自然相融,给人感觉仿佛平凡的不由就将之忽略的人。
正站在大堂前,站在从破墙残壁照进的斑斓阳光之下。
他不动时好像融入虚无,但随着其身体微微一动,瞬间就仿佛天地之主一般,能够吸引所有注意。
只见其抬臂…并手…弯腰拜下。
“请长宁地府…天人道…轮回者枯老入灭…”
随着虔诚的三拜,其面前高坐神台上的那个已经与真人一般无二,同时又有一股魔性在其中酝酿的枯老草人忽然咧嘴一笑。
然后砰的一声炸成了碎片。
…
长宁城地底深处。
相比于长宁地府,更加阴暗,森寒,破败的古地府中。
一个斑驳铁门内,身披普通黑袍的枯瘦老者面朝大门,正坐在原木桌后皱着眉头。
当时在解决了张宝仁之后,他莫名的感觉到了一种命不由己大祸临头般的感觉。
作为一个不知活了多少年,经验无比丰富的修行者,他自然不会将之当做没事。
可是之后的这几天里,将自己里里外外检查了无数遍,最终却没有丝毫异状,就仿佛当时的感觉只是一种错觉而已…
“错觉吗?不…没有问题就是最大的问题。”
“可问题到底是什么呢?”
枯老自言自语的说着,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裸露在外的身体就仿佛瓷器一般出现了鲜红的裂痕。
裂痕越来越大,就当身体即将破碎之时,其猛然间一颤,仿佛被惊醒了似的。
下一刻他的眉心飞出了一点黑星,黑色的星点于头顶展开放大,化为了一座色泽黝黑深沉,看着有些虚幻的石磨之影。
两个磨盘以反方向转动着,仿佛永远也不会停歇。
寻常人只要看之一眼,就能被吞噬灵魂,然后在其中循环不休。
此时这个石磨之影上正趴着一个与其下枯老一般无二,正逐渐裂开,脸上却带着笑容的诡异草人。
轰隆隆…随着石磨转动,草人被卷进了磨盘之中,片刻间就被磨成了碎片。
同时枯老身上那些支离破碎的伤痕却随之快速的愈合了起来。
重新拼好的那一张枯瘦木然的脸森寒无比,任何人都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愤怒。
但还没等他说些什么…
忽然间,天地猛然一静,然后一个粗糙而又古老的日冕之影于房间上空凭空而现,同时那日冕上的时针,反方向倒退了一格。
接着时光就仿佛倒流一般,微微皱着眉头,却不能动的枯瘦之脸再一次变得支离破碎…
半空中被碾磨成碎的草人从石磨中飞出,凝聚成型……
时间依旧没有停下,接着草人又随着其脸上的伤痕一同消失…
…
破庙内,成熟的张宝仁看着面前刚刚破碎的草人聚拢,复原,以及那一闪而逝的日冕之影,不由得点头而笑。
在明知道时瞳的人要来的情况下,还把「钉头七箭书」的草人明晃晃的,不加任何掩饰的摆在神殿正堂,可不是没有任何原因的。
…
时间仿佛被倒退了一点,一切都恢复到了片刻之前。
唯有枯老头顶上那一方磨盘超越了时空,一直不动。
只是永恒不变,不可阻挡的转动速度快了一点,仿佛是在和日冕对抗挣扎。
但在下一刻,日冕之上时针又是一转,突然之间其本身好似和来时一样从半空中被抹去。
磨盘微微一震,然后转动着逐渐缩小就要没入身下的头颅之中。
但却有一只手于虚空之中伸出,这只手看着普通至极,却一把抓在了磨盘之影之上。
随着手中用力,砰…的一声,石磨便破碎消散。
然后一个身穿黑黄冥龙袍,头戴天冠的人出现在房间内。
此人身上携带者无穷凶厉、灾祸之气,就仿佛万灾之王、万魔之主,但是却又生有一双黑色的,平静祥和的双眼。
“枯木…”
“你让我失望了…”
随着平静的声音,爆裂的一拳砸出,霸道的拳势让空间胆颤,实质化的凶厉之气交织肆虐,好似饿鬼哀嚎。
虹光于其拳下崩灭散开,精致神圣而又瑰丽的七彩宝树被崩散了几片碎叶之后,连带着整个人一同压榻了现实空间,落入到了一个荒诞的阴阳颠倒的世界。
阎罗一步踏出,站在一条横跨在整个荒诞世界上的,无始无终的土黄之路上,看着远遁的虹光…
忽然一本玉质的,与地府通用的那些玉砖样式有些相似却更加的华丽,且色泽为青蓝的天书忽然凭空而现。
书页展开,一片星河便从其中升起,挡在了虹光之前,璀璨浩大…
然后,星河瞬间便被虹光撕碎,算起来也就只挡了其一瞬间。
但也不知是不是巧,就在那一瞬间,立于黄泉路上的阎罗刚好伸出食指于面前不疾不徐的划过。
其的指尖看似缓慢同时又万分的坚决,并带有一股韵律,仿佛划过了一道死亡的轨迹。
当即阎罗与逃跑的枯木一同坠入到了一个死寂的世界。
或者说一方诡异的世界被唤醒,降临于现实,与现实发生了重叠,刚好只将两人笼罩于内。
随着指尖滑过。
黑日、冥土、骨树、血河…
一黑一白戴着高帽,一闪而逝的惨白脸蛋点着鲜红圆点的两个诡异鬼影,于其身上掠过。
然后那个诡异的世界之影又再次的隐没。
本来璀璨的虹光忽然黯淡涣散了一些,枯木的身影一闪而逝,和刚才相比苍老了十多岁。
妖鬼道神通——“判官指”。
黄泉路上阎罗的身旁忽然浮现出了一位身穿青衫,手持一方玉册双眼比星辰还要璀璨的女人。
她有一些伤感的看着拼命逃窜的虹光,“又少了一个老朋友…”
“不是早就已经有所预计了吗?”阎罗平静的说道。
“就不能让我感慨一下…”
青衫女人有些无奈的皱眉。
“唉…可惜要不是那帮鬼祟的只知道躲藏的家伙打乱了布置,一定不会让其这么轻易的跑了。”
阎罗道:“也无关大碍,经这么一遭他也绝对不会轻松,至少也要安分几年。”
“咦…事情好像还有所变化。”
青衫女子忽然有些惊喜有些意外的笑道。
…
破庙内,张宝仁伸手一招,那已然恢复如初的草人便飞起…缩小变的巴掌大落入他手中。
看着手中草人脸上出现的那一丝慌乱,心里估算着时间。
微微一笑,右手猛然攥下…
…
强压着伤势拼命逃窜的枯木,忽然于眼角看见了一点血红。
他的身体又在不知不觉间仿佛瓷器一般裂开。
其心中一惊,然后便有七彩华光自体表裂缝中流淌,仿佛某种七彩粘液一般将身体粘连。
但就在片刻之差,那本弱小而又讨人厌的玉书又再次出现,同时霸道的阎罗和数道若隐若现,细细感知只觉针扎的存在围了上来…
…
信息上的博弈算计就是这般残酷,无论占据了多大的优势,差上一招就要满盘皆输。
张宝仁如此,枯木亦是如此…
早在张宝仁的道册被递上去,放在枯木的桌前之时,他便已然入了局,而当张宝仁从死局中逃出升天的那一刻,局势便又有了反转。
张宝仁有些轻松地舒了一口气,被他抓爆散得满地的碎草再次从地面上飞起,重新凝成草人。
只不过这次重新凝聚的样子不再是枯木的模样,反而变成了原本那个栩栩如生的诡异无面草人。
草人从地上轻轻一跳,下一刻便又重新盘坐在不存于世的混沌庆云上。
和之前相比,这时的草人看着要着更加的虚幻。
神通「钉头七箭书」的使用驱动不同于一般神通主要是凭借着灵光,它以咒杀人,直接作用于目标的“命”上。
依仗的是一种更加的晦涩的,张宝仁至今还不太了解的力量。
如果将目标咒死了,其的命就会变成一根草,融入草人之上,原本使用的力量便会得到弥补,还会有些许增益。
但如果没有将人咒死,神通的主体显现草人就会受到一定程度的损耗损伤。
不会说是需要重新寻找芥草,重新来编织,但短时间也是用不了,需要慢慢恢复。
从此时草人的变化张宝仁可以得知刚才并没有将那人直接咒死。
不过因为早有预料,所以也没有多么的失望,而且他相信其就算没有死,也一定不是那么好过的。
也算是出了一口气,不至于念头通达,但也可以将心中的那点障碍暂时放下了。
之前的事情如今算是过去了,经过了一番忙碌之后,这时才有空感受着新生的状态。
此时的张宝仁和之前相比,样貌却有了很大变动,和前身相比只有几分神韵相似。
更多的是前世的样子,也就是和元神一般的模样。
相比于原来越修越年轻的鲜嫩样子,现在则要成熟了许多。
现在的样子之所以如此既有着神通本身的原因,同时也有着一部分张宝仁的主观意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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