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
听到胡瑞祥之言,王安心里暗念了一句,神色平静地看向对方,开口道:“知府对此有何异议?”
“监察使,本官先前早已说过。
此事尚且存在诸多误会,不宜直接将鲁供奉、高供奉视作罪徒进行审问,应当问明因由之后再行判断。
但监察使大人一心要将此事推上公堂。”胡瑞祥神色温和,缓声言语,却是绵里藏针,“如此一来,出现纰漏错误,监察使亦须一力承担才行。”
府尊心念频转,已将策略一再调整。
他知道王安对诛杀鲁、高二人之事心念已决。
自己在旁阻挠多半无用。
唯有采取旁敲侧击之法,挖掘出此案审问过程中的诸多纰漏,进而使得王安最后下的决断也显得不那么‘正确’。
最后自己再出手,挟裹这些‘纰漏错误’之处,煽动民心,如此才有可能为鲁、高二人争来一线生机。
若能办成此事,救下鲁、高二人事小,使府衙威望拔升才是从此事中获得的最大利益。
“若此案真有纰漏错误之处,本官自不会推卸责任。”王安神色淡淡,点了点头道,“不知知府以为此案中有哪些纰漏错误之处?
鲁、高二人因对神化府心存怨愤,进而涂血漆尸,招引铁刹山鬼仙加持,意图围攻覆灭神化府。
知府对此可有异议?”
“自然是有的。
不然本官也不会陪同审案。
以免监察使为两位供奉矫造罪名,弄出冤案。”胡瑞祥直接回应道,“监察使说鲁、高二人涂血漆尸,以招引铁刹山鬼仙。
敢问监察使,此罪可有证据?”
嗡嗡!
胡瑞祥开口便将矛头直指神化府监察使办案‘有纰漏错误’、‘矫造罪名’、‘会弄出冤案’,直接表明了自己与神化府立场不同,意见相左。
他与神化府监察使虽还能平和对语,但听到胡瑞祥这番明显夹枪带棒的言语之后,百姓们却吵闹了起来。
大多数人都喜欢看热闹。
尤其是这等负责妖魔层面的‘神化府尊’与治理一地百姓的南平府尊之间的争斗。
更吸引去了所有百姓的注意力!
“神化府与南平府衙不对付啊!”
“废话,神化府要把南平府衙的供奉吊起来锤,南平府衙怎能答应?”
“也不知道他们两个谁说的是真,谁说的是假?
那两个供奉是真被冤枉,还是府衙故意包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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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定是府衙故意包庇,我用脚趾头都能想到!
府衙是什么样儿,供奉们什么样儿,诸位难道不清楚?”
“神化府与府衙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峙,知府更是直接来拆监察使的台,两方之间矛盾已经浮上水面,不可调和了啊!”
围观百姓们对如此情景评头论足。
偶尔发出一两句有立场倾向性的言语,却都更偏向神化府。
胡瑞祥仔细聆听了几句,未有听到一句为府衙供奉伸张的言语,脸色有些发黑。
王安似笑非笑地扫了胡瑞祥一眼,目光转而投向堂外的陈六,开口道:“传物证。”
“是!”
陈六轰然应声,昂首挺胸转去后院。
围观百姓们看监察使胸有成竹之态,纷纷收声,目光跟随着陈六,见其转去了后院。
胡瑞祥纵不看陈六,亦知其目标。
他微微眯眼,处变不惊,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纵然对方将许多尸首抬出来,作为物证,他亦有手段让这份证据不成立,让鲁、高二人‘围攻神化府’之罪出现许多瑕疵,使此罪名难以成立!
不久后。
陈六推着一辆板车缓缓而来。
板车上堆起小山似的物什,用草席包裹了,席子下偶尔露出一只脚一条胳膊来,宣示着席内之物究竟是什么。
“是尸体!”板车经过门口,有围观百姓看到草席子里垂下的胳膊,顿时惊叫出声。
这样堆着尸体的板车有六辆。
被神化府门丁们推到大堂外,一一卸下。
草席子摊开来。
一具具尸首被平放到草席子上,尸体表情或惊恐、或狰狞,脸色青白,身上偶见泥土脏污。
数十具尸体便在神化府大堂外一字排开。
纵然因为眼下气温寒冷,这些死去有些时日的尸体,也并不会散发多浓郁的尸臭,但尸体数目如此之多,依旧让百姓们看得头皮发麻,心中发寒!
“这么多尸体!”
“哪儿来的尸体?!”
百姓们短暂沉默之后,一瞬间意识到了关键所在,纷纷出声询问。
堂上。
王安指着堂外尸首,淡淡开口道:“铁刹山鬼仙无有真形,须要附魂于物体、尸首之上,方能显发妖术法门。
而附魂所需之物,无一不是价值连城的古董珍玩。
鲁、高二人却不舍得出这个本钱。
因而找来这些尸首,作为铁刹山鬼仙降临附化之用。”
“笑话!”王安话音未落,胡瑞祥就立刻接话,不给围观百姓以及王安反应思忖的时间,冷笑着向鲁、高二人问道,“本官先问你二人一句,你等可有搜集尸首,招引过铁刹山鬼仙?”
高志远讷讷半晌,嘴唇颤抖,难发一言。
鲁周世倒还有精气神,闻言立刻断喝道:“老夫一生行事纯良,从未做过这等魇胜咒杀,勾动妖邪之事!”
他满头凌乱白发随着言语颤动着,努力挺直腰背,仿佛真正是一位行事正直,铁骨铮铮的老人。
“好!好!”
胡瑞祥连喝两声,霍地起身,疾步奔出大堂,令自己处于众百姓目光之下。
他面色坦然,走到一具尸首前,看了两眼,直接出声道:“此人乃是南平牢狱罪徒,名叫赖三,因于南平太平街当街殴杀一对母子被判死罪,原定于秋后问斩!
其在数日前越狱出逃,被本府捕快斩杀,尸体就掩埋在城外乱葬岗。
这尸首上还有泥土可以证明!”
“赖三!”
“这是赖三,我说怎么这么眼熟,这是那个赖三!”
“当街殴杀一对母子?该杀!该杀!死得好!”
百姓们闻声轰然,有太平街居民爬上墙头辨认一番,最终确定知府所言非虚,立时纷纷叫好。
冥冥之中,胡瑞祥感觉到一种气势加诸于身。
他心中得意,面上依旧正气凛然,走到下一具尸体前,指出其身份,亦是一名罪大恶极的死刑犯。
如此数十具尸体罪名皆指出来。
直到最后一具。
“此人名叫江大川。
大昌县采花大盗!
接连奸杀不足十三岁的民女七人,罪大恶极,恶贯满盈,被其他狱囚围殴致死!”
胡瑞祥指着最后一具尸首,大声念出其生平之罪。
墙头上响起叫好之声。
但亦有百姓窃窃私语:“缘何这些尸首上少见致命伤痕?”
“或许是在背后,咱们看不到的地方……”
胡瑞祥面向已经走到堂外,查看尸体的王安,猛然断喝出口,压过了有些人的质疑声:“敢问监察使,这些人莫非不该死么?
阁下将这些尸体挖出来,凭着他们,就能污蔑府衙两位兢兢业业的供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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