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愿真经,直指修行第八境-仙人之境。
但能借此真经修成第八境之人,少之又少,只有大日如来化身,座下第一弟子目犍连修成。
大日如来竟真是佛门里的一尊佛陀。
这却是王安所没有想到的。
他从前一直以为,大日如来被大日宗供奉为主尊,而佛门与大日宗互相不承认对方为正朔正法,那么大日如来应该不会被归于佛陀之列才对。
佛门弯弯绕绕实在太多。
有时佛陀一言就能成就一个宗派。
大日宗与佛门之间纠葛,王安一时之间却也难以了解清晰。
他听李清儿接着说道:“大愿真经在佛门广为流传,并且寻常人亦能观摩参研,但绝大多数人皆一无所获。
唯有罗教教主罗天鸿,观览此经之后,渐有所悟。
其原本出身尚国镇国将军府,乃是其中一位小管事,后来参研大愿真经开悟,默默蛰伏其中良久之后,最终反出镇国将军府,径直拉起一支人马,盘踞于尚国北边,成为一支与镇国天军相持不下的势力。
心造功,即是罗天鸿将大愿真经部分真义演变,整理成为法门,传诸教众令之可以按部就班修行的根本大法。
所谓心造,更可以理解为以愿力成就一切,造就万法。”
说到此节,李清儿稍微停顿了一下,与王安相视,眼波流转,嫣然一笑接着道:“至于罗教、白阳教缘何不约而同地扎根在北漠之地,且罗天鸿开悟大愿真经后,首选罗教总坛便定在了北漠与尚国北边交界之处。
则是因为,唯有在这块地域,心造功才能得到增益,教众们的愿力才能得到凝聚,可以加以利用。
在北漠以外任何地域,修行心造功皆甚为艰难,绝大多数人无从修炼成功,纵有少数人天赋异禀,能够修炼,但也是事倍功半,进境坎坷。
也只有罗天鸿一人,开悟了大愿真经,受此影响较小而已。”
心造功竟是只适合北漠一地修行的法门?!
怪不得此等功法,纵然在北地由罗教广泛传播,甚至不乏泄露出教外的抄本,但能修成者也是寥寥少数。
既然此功在北漠以外地域绝难修成,那么其无法广泛传播诸地,也是正常之理!
北漠又隐藏着何种秘密?
竟与愿力如此相合,与大愿真经、心造功有如此渊源,能够成就对方?!
王安眼中神光连连闪动。
不用他多言,李清儿亦能看出他心中困惑,摇了摇头,道:“北漠缘何会对大愿真经、对二教的心造功有如此增幅,亦是我为何会在这荒芜大漠设下洞府,长居于此的原因所在。
先天教奉‘天’、‘地’为二祖,自觉有代天监察诸道运转之责。
他们早已发现北漠的异常,长久在此地布局探察。
清儿只不过是历任探察使之一而已。
但清儿调阅过往探察记录,并未从中发现北漠的更多线索情报。
万事轮转,终有源流。
而今我等还不曾发现那个源流所在何处,如若循得源流,想来解密线索,理出脉络就要简单许多。”
“北漠莫非曾经有大愿地藏王菩萨、或是大日如来本尊在此地留下过传承?
因此心造功修行,能在此地得到增幅?”王安说出了自己的一个猜测。
“先天教并未搜寻到任何大愿地藏王菩萨、大日如来与北漠有所关联的记载。”李清儿摇了摇头,“心造功个中隐秘,罗教教主比我们知道得更多。
不过此人修为强横,鲜少现于人前。
先天教曾多次与之发出邀约,希望与之交结,但都被其婉拒,不能如愿。
此人大概也是清楚,先天教这般大费周章,折节下交,并不是为了收获他个人的友谊,而是另有所图。”
李清儿看了王安一眼,笑道:“道兄将来若有机会,不妨试试亲自拜会罗教教主。
如能与他见上一面,有了交情,收集北漠情报就要简单许多。
甚至有可能直接窥见北漠隐秘。”
王安将李清儿的建议记在了心里,与她相视道:“清儿此番离开北漠,先天教会在北漠另换一位监察使罢?”
“此事尚且未知。”
李清儿摇了摇头。
她虽贵为先天教圣女,但此身份多为先天教的一道门面,一种象征而已,并不代表她真正跻身于先天教高层,能够掌握高层的布局,洞察先天教各项调动。
王安所言终究牵动了一些离愁别绪。
两人说完话都沉默了下来。
……
荒芜沙洲深处,一片绿意覆盖百里方圆。
白阳教总坛设在此中。
关无咎站在殿堂窗前,凝视着窗外。
从他的角度,正可以看到那条正好可以作为整个绿洲中轴线的宽阔河道。
河道之中,一如往日正举行着一场盛大的祭礼。
不断有人鲜血流干,倒在河道中,染红了干枯的河道里的沙砾,一汪汪泉眼开始喷涌出浑黄的浊水。
关无咎细细数了数,发现此次苏生的泉眼比上一次更多出了十口,面上顿时露出满意地笑容。
他随意挥了挥衣袖,闭拢了窗户。
转身看向殿堂。
殿堂朝向大门的那一面墙壁之上,摆着密密麻麻近万盏明灯,每一盏灯火都散溢着驳杂愿力,滚滚愿力汇集起来,就在虚空中形成了一团昏黄的巨大火球。
每一盏灯火,皆与一个白阳教教众性命相牵。
一旦有教众身陨,此地便会有对应的灯火熄灭。
关无咎就可凭借这些灯火,直接降临对应教众的心灵,乃至操纵其心神令其达成自己的意志。
他借助薪火殿万千灯火,完成了对数万白阳教众的彻底控制。
正因为有这一重手段,关无咎才敢令色空天母居于本教,即便色空天母的声势超过了自己,他也毫不担忧。
他才是整个白阳教的实际控制者!
无可辩驳!
关无咎迈步走到供奉万千灯火的法坛之前,在一个蒲团上盘腿坐下,手掐印诀,眉心登时有愿力鼓胀。
万千烛火微微摇曳,与他的神魂存在若有若无的牵连。
一圈圈灿金色纯粹愿力在他背后沿着固定的轨迹运转流动,渐渐勾勒出一面灿金的轮盘。
那轮盘之上,密密麻麻的全是人影。
最中央处,更有一道白玉佛像盘腿端坐,佛像一丝不挂,面目淡漠,密密麻麻的人影尽朝那道佛像叩拜呐喊,奉上了精纯至极的愿力。
忽然,关无咎心念一动,灿金愿力轮盘就刹那崩解。
那尊白玉佛陀赤身而起,四臂交叠,一双手臂掐外狮子印,一双手臂掐内狮子印,一团团愿力火光就在白玉佛陀脚下叠合,密密麻麻,形成了一座愿力之山。
每一团愿力火光渐渐勾勒出清晰的眉目,散发出明显的性灵神气,竟是一个个完整的神魂!
白阳教所有教众,自修持白阳教心造功那一日开始,神魂就已归关无咎所有,任凭他所调动,存留于教众们泥丸宫中的只是一颗神魂与愿力集聚的种子而已。
而他们的神魂本身,已在不知不觉中,被关无咎招摄到了自己的‘大愿成就轮’之中!
大愿成就轮,乃是他参研罗教心造功的‘救苦拔罪大愿慈悲相’,综合大愿真经,自创出的一门神通。
他自觉以此神通,自己力量可以无限膨胀。
若将数万白阳教众神魂统统投入愿力轮之中,他可与法身大神通者过手!
关无咎背后的白玉佛陀立于诸神魂聚结的山巅,他的肉身在这一刻显出一丝莹润的光泽。
随着白玉佛陀连连变幻手印,沟通愿力洗刷通身,他的肉身越发润泽,渐渐变了质地,竟如一尊玉雕一般。
‘心造功’修行,永远以成就‘大愿金身’为第一重要务。
成就大愿金身,便是真正的法身大神通者。
如能成就己身宏愿,则可更进一步,踏入第七境‘天相’。
关无咎曾在罗天鸿座下参修心造功、大愿真经,得到罗天鸿多番指点,更知‘大愿金身’推演之极境,当为‘功德金身’。
所谓功德金身,即是成就众生心愿,救苦拔罪,如能成就功德金身,那就可以直接踏入第八境,摘得菩萨果位!
佛门地藏王菩萨,就是功德金身大成者!
而在罗教典籍传闻之中,五方佛中法性最胜的大日如来毗卢遮那佛,亦是一位功德成就者。
其已跨过彼岸,踏入几乎只存在于传说之中的第九境!
可见愿力成就之道,乃是一条通天大道!
大愿金身之修行,对应七大修行境界,其第四境名为‘琉璃身’,第五境为‘白玉身’。
关无咎已经完成琉璃身的修行,而今正开始白玉身的修行。
他缓缓掐动法印,与背后站立于愿力山顶的白玉佛陀之手印配合,从诸多白阳教众神魂之中直接抽取愿力,荡涤自身,助力自身修炼白玉身。
过了约莫二三刻时间,关无咎自觉修行渐入佳境之时,薪火殿内忽地凭空升起了一阵狂风!
哗!
满堂烛火被这阵狂风吹得连连晃动。
更有数百盏灯火瞬间熄灭!
关无咎受此情形影响,背后愿力山晃动了一下,巅顶的白玉佛陀更隐于虚空之中。
他睁开眼目,眼中满是愠怒。
目光第一时间投向了那铺满一整面墙壁的烛火。
一排排按照身份高低排序的烛火之中,他一眼就看到处于第三排的十常侍魂灯刹那熄灭了五盏。
而其下更有数百教众的魂灯同时熄灭了。
自己派去接引镇国天军使者,请其来总坛观摩神异的五大常侍,连同他们各自手下,尽皆在一夕之间死尽了?!
关无咎瞳孔震颤,首先便猜测是罗教派出强者,半路截杀了五大常侍的人马。
他随后运转大愿成就轮,从中分离出一道道虚影。
正是面色呆滞,眼神空洞的五大常侍。
五人虽死,他们的神魂却还留在关无咎的大愿成就轮之中,根据他们神魂与他们各自体内神魂愿力种子的牵连,可以窥见他们究竟遭遇了什么。
关无咎没有犹豫,立刻运转心念,神念刺穿了刘常侍的神魂。
天地在他的‘视野’中陡然颠倒扭转,再回首时己身已处于茫茫大漠之中。
黄沙漫天吹袭。
他还来不及辨明方向,便骤感到一种生死危机降临心头!
蓦然抬首,唯见群山连绵,被一道模糊不清的身影从虚空中招摄了过来,轰轰烈烈砸向自身!
下一瞬,关无咎毫无犹豫,直接神念脱出了刘常侍的神魂!
那道身影一举一动有支配天地,掌控大道的气势,出手更是强横绝伦,若他的神念真地生受了对方那一击,纵然只是身临幻境,只怕也会受到损伤!
只是一道幻境余韵,还有如此威能!
对方并非罗教中人——罗教修行者皆与关无咎一般,操纵愿力攻杀敌众,他们的手段,关无咎还能辨认得清楚!
关无咎低头望着被自己神念刺探过一次,已变得破损不堪的刘常侍神魂,一指点在其头顶,刘常侍就变作一道精纯愿力,投入了他背后的大愿成就轮中。
他目光扫过其余四道常侍的神魂,稍稍镇静心神,再次以神念刺探向一道常侍神魂。
敌手来历不明,突然袭杀白阳教子弟,终究令关无咎内心难安。
如不能查清对方来历,他更不知该如何做出应对!
他凝聚神念,一瞬间刺穿了那道常侍的神魂。
接着,天地陡转的错乱感尚未散去,他还未看清周围的环境,便陡然间与一双漠然冰冷的眼目相对——
那双眼目高悬于天空,仿佛化身成为这片天地的主宰。
眼目之中,人道气运如洪流般冲荡,民意天意,竟在一道神通之上完美结合!
透过那双眼目,关无咎仿佛看到了无数众生奋发向上,人人精神不息,各自成就,各自步上直入龙门的阶梯,竞相化龙!
这是何等精妙恢弘的道韵!
关无咎心神狂震,陡然间意识到,自己亦在这双眼目的注视之下,站在了祂的对立面!
他心神霎时惶恐——
咔嚓!
被他刺探得破烂不堪的常侍神魂破碎。
而他双目一痛,如遭雷击,顿时流下两行血泪!
纵然小心提防,还是被那沛然恢弘的法韵损伤了神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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