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了新缓缓移开手上大刀,丢到一旁地上,铿锵作响,他举起双手过头顶,满脸灿烂笑容:“哥们,有啥话不能坐下来说,非要舞刀弄枪的。”
实质性的念力剑锋正亲吻着他的脖颈,刘了新并不觉得一个凡俗人的性命能和自己相提并论。
戚望微微一笑,手掌一捏,念力长剑消散成漫天念力回归。
刘了新摸了摸自己脖子,心有余悸,“我真的最讨厌你们这些稀奇古怪的旁支修炼者了,体修同阶无敌,最是招惹不起,念者无形无色,难缠的令人发指。”
戚望走上前,扶起地上咳血不停的青年,缓缓道:“刘少爷,以你的身份地位,何必和一个凡俗之人大动肝火。”
刘了新摊手,嬉笑道:“一时没控制住,对不住哈。”
王温抹去嘴角血迹,低声道:“你不该来。”
戚望笑道:“一报还一报,李叔的因在前,才有现在的果。”
书生一怔,随后自嘲道:“原来你早就知道了,如此看来,李流枝的失足落河,和你脱不了关系了吧。”
戚望并未回答,只是沉声道:“百两黄金买你一间屋子,往后余生,享尽荣华富贵,你非要一根筋,这么多年了,还是轴的厉害。”
王温洒脱一笑:“怎么活怎么过,都是一辈子,不求权,不求财,我无愧圣贤书,已得自在。”
刘了新在一旁掌声如雷,冲着边上二个如临大敌的刘家子弟喊道:“听听,听听,看看人家,说话多么有深度,讲的多少好,到底是当教书夫子的,了不得啊,你们二个修炼一辈子,还抵不上一个普通人!”
二人深知自己这主子的喜怒无常,尴尬的站在原地,不知是该笑还是该附和。
刘了新嬉皮笑脸,“哥们,这小子不怕死,那你怕不怕啊?”
戚望看了他一眼。
刘了新认真的扳着手指头,如数家珍:“你看啊,你刚才要是一剑割了我脖子也就算了,再不济一直把剑架在我脖子上也凑合,可现在啊,我皆有防备,身边还有二个凝核的仆从,你打算怎么玩?”
“要不把你那女主子喊过来?我也顺带跟我爹打个招呼,咱们真刀真枪的干上一场?”
刘了新作懊悔状,一巴掌拍在自己额头,“哎哟,忘了,我们的城主大人面首无数,男宠如此之多,真说不好会不会为了你,和我们刘家撕破脸皮呢,那现在,你怎么办呀?”
刘家公子右手食指重重的点了点自己胸膛,笑容变得森然:“老子,是刘家独子,你凭什么敢把剑架在我脖子上啊?”
王温忍不住看了一眼戚望,后者依旧平静如初,不知为何,虽然明知二人已深陷死局,可王温还是放松心神。
从小到大,戚望一直都是这般模样,从不做没把握之事,山崩于眼前不改神色。
刘了新伸手示意:“来,我们好好讨论一下,今天这件事,该怎么了。”
戚望松开搀扶着王温手臂的手,眼眸微抬,无形念力暴涨,如二只无形大手,刹那间出现在大惊失色,面色煞白的二个初核子弟面前。
“咔嚓……”
二具尸体软软的倒地。
先前还胜券在握的刘了新愣愣的看着就这般简单失去的二个仆从。
太快,太狠。
眼前这年轻掌柜,明明只有初阶念者水准,可他的念力,为何如此霸道?
刘了新舔了舔干燥嘴唇,眼中反而并无惧色,反而涌现病态的兴奋神色,“来,杀了我!来啊!”
戚望缓缓走至他面前。
刘了新面露讥讽:“他不怕死,你也不怕?”
戚望轻声道:“怕啊,我太怕死了。”
刘了新放肆大笑,“戚望,别说是你,今天就算是千娴亲自站在这里,我洗干净脖子给她,她也不敢动我丝毫!”
少年神色陡然凶狠无比:“只要我身死,所有和你有关系的人,都脱不了干系!女子城主又如何,小婴傀儡又怎样?老子的老子,是入古!”
戚望平静说道:“我现在确实不敢杀你。”
年纪轻轻却已有枭雄气质的少年脸上方才浮现畅快淋漓之色,下一秒,他的脖子便被一只大手掐住,声音戛然而止,表情扭曲,死死瞪着眼前的年轻掌柜。
年轻掌柜凌空提着少年走出屋子。
刘了新左手拼命挣扎,右手揣进衣兜里捏碎了一块传讯石。
镇外山里,暴起一道白色流光,径直朝着此地而来,仅仅几个呼吸间,便有一个清癯男子凌空而立。
戚望一跃而上,跳到屋顶,正面直视那位刘家家主。
此地的动静,很快就引来无数目光,当即一个个目瞪口呆,他们自然都认识刘厌,那年轻掌柜却无几人见过,可但凡认识他的,此刻无不胆战心惊。
旁观众人更是觉得不可思议,那小子手里提着跟条死狗一样的,是不可一世的刘家公子?
“我的天老爷哟。”
老李面馆门口,抓着一根羊腿的王毅急匆匆跑出来,大跌眼镜,冲着里面大喊“千娴!千娴!你养的那个男宠失心疯了!”
背靠柜台,双肘搭在桌面上的妩媚女子翻了个白眼,“你他娘的才疯了呢。”
“不……不是。”
王毅呛得不行,胡乱咽下嘴里食物,难以置信:“那家伙,居然和刘厌在对峙!他脑子没进水吧?一个初阶念者,叫板入古?”
千娴没搭理这一惊一乍的都尉,从她站的地方,也能见到远处屋顶上站着的年轻掌柜,她收回目光,继续打理着店里的杂务,一旁的向融倒是略显担忧,站在窗口紧紧锁眉。
玉象街府邸里的那对兄弟两此刻面面相觑。
“女子城主的意思?”身材发福的男子看向了边上的三影堂堂主。
张三影摩挲着下巴,缓缓摇头:“不,千娴还没蠢到挑衅已经入古的刘厌,况且,这拿他最宠爱的儿子开刀,已经不是挑衅,而是生死之争了,她的这个男宠……”
张三影顿了顿,实在没想出什么形容词,只能用疑惑语气仿佛在自问:“脑子有病?”
张尤没有说话,默默的盯着半空。
刘厌脚底有淡淡的灵力光华流转,托着他能够轻松悬浮天空,他微微偏头看着眼前年轻人,皱眉道:“你想怎么样?”
戚望笑着看向手里拼命挣扎的少年,“看到了吧,你爹虽然是入古,可他也没把握能在我捏断你喉咙前击杀我。”
刘厌不耐烦道:“废话少讲,说出你的条件吧。”
戚望微笑道:“没什么大的要求,很简单,我想活着,可我刚才不小心得罪了你这大公子,他对我抱有必杀之心,所以只能出此下策。”
刘厌干脆道:“我放你走,不追究此事。”
戚望耸肩说道:“你的承诺对我来说根本无用,我需要事实。”
男子周身有一道道灵力光华流转,显示他内心并如表面这般平静,他再次缓缓开口:“我最后问你一遍,你想怎么样。”
戚望并不打算过度的消磨一个入古灵者的耐心:“放我走,作为保障,我需要先带着他,待我觉得安全后,我会将他安安稳稳的留下,你觉得如何?”
满城寂静,诸多修炼者只觉得有些荒唐,不免有人惊叹这年轻掌柜的气魄,竟然当众要挟一个入古强者。
男子微微沉默。
戚望说道:“你没有选择,要么我和你儿子一起死,要么你相信我一次,待会过来捡他。”
刘厌突然笑了:“真是有趣的家伙,我已经很久没有碰见你这样的人了,你说得对,我没有选择,你走吧。”
戚望朗声道:“刘家主,山高水长,后会有期!”
在一双双震动视线下,年轻掌柜裹挟着刘家公子,朝着城外飞奔而去,很快就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男子在半空中盘腿而坐,静静等待。
城里炸开了锅。
张三影咧嘴一笑,“这小子确实蠢得可以,真以为这就能逃之夭夭?他也太不把一个入古当回事了吧。”
张尤投来疑惑目光。
张三影解释道:“无论他放不放刘了新,他的结局都已经注定了,必死无疑,刘家和刘厌,岂是他能挑衅的,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刘厌能有一百种、一千种方法找出他,他若是拉刘了新垫背也就罢了,他若是真在某一个地方如约放了刘了新,可真就是孤家寡人走黄泉路了。”
张尤若有所思。
“完咯完咯。”
老李面馆门口站着的魁梧披甲汉子摇头晃脑的走回店里,咂嘴道:“漂亮的闹剧,瞎扯的收场,总有人不知天高地厚。”
王毅看向柜台后的老板娘,笑呵呵道:“千娴,你的男宠又得换人了,这次要不干脆挑个像样的吧,你看我行不行?”
千娴连眼皮都懒得动。
自讨没趣的王毅毫不在意,大快朵颐。
半个时辰后。
在空中的男子站起身,身化白虹,朝着先前二人的方向追去。
那是森林的尽头。
茂密丛林,巨大的树冠之上,年轻掌柜早已等候多时。
戚望手指连点,封住刘了新的四肢和声音,遥遥望着远方那一点白光,笑道:“终于来了。”
刘了新死死盯着眼前人,几乎咬碎牙齿。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
这人为什么不逃啊?!
他好像就是在这里,故意等着!
为什么啊!?
一个初阶念者,还能有什么手段,什么底牌,能够威胁到一个入古吗?
刘了新心中攀上了不知名的恐惧,他第一次害怕眼前人,害怕未知的感觉。
年轻掌柜俯身,拍了拍他脸颊,微笑道:“下辈子记得,入古还没到举世无敌的地步呢。”
刘了新终于被无尽惊惧淹没。
他眼睁睁的看着那道人影跳下树枝,朝着远处飞奔而去,佯装成慌不择路的逃跑模样。
短短一刻钟后。
清癯男子出现在树冠上。
他看了一眼被绑的死死的刘了新,随后挥出一道灵力光华,解开束缚,随后便再度身化流光,体内灵力澎湃汹涌,沿着空气中剩下的气息猛追而去。
刘了新拼了命的想要说话,可口不能言,根本阻止不了男子的离去,最后只能呆呆的望着那道远去的白虹。
丛林中飞奔的戚望当然觉察到身后有一道强大气息如跗骨之蛆,他咧嘴一笑,扑通一声跳进了前方的古老溶洞,朝着地底马不停蹄。
他要送一份大礼,给这位新晋入古,春风得意的刘家家主。
就是不知道,刘厌接不接得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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