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年前戊戌变法时,梁启超托庇在康有为的盛名之下,入京也不过做六君子的配角。百日维新失败以后,康梁师徒都逃亡外国,康有为从此沉迷在每天骗华侨捐款娶妾买房和研究大猩猩生殖器移植人体的技术上,梁启超却摇身一变,与留日的革命党关系密切起来。
康梁狼狈流亡海外,论在日本、南洋和北美的根基,绝不能和生长在夏威夷的孙中山相比。但梁启超一招“革命就是保皇、保皇就是革命”,在日本大喊革命口号,直接把“变法”等同于“革命”,把“立宪”等同于“共和”,就连当时同盟会的头号笔杆子陈天华,都被梁启超拉入麾下。
梁启超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孙中山专门写信为他介绍侨商首领,梁启超则转手就到檀香山策动大批华侨参加保皇党,断了同盟会的捐款渠道,搞到最后,连孙中山的亲哥哥孙眉都加入了梁启超组织的保皇党。
原本海外革命党人的大本营夏威夷,也是摇身一变,成了海外保皇党大本营。
梁启超一支笔的威力,可见一斑。
当年他在东京和同盟会的《民报》论战时,林淮唐还小,但也看过梁启超舌战群儒的盛况。那时候梁启超是以一人一笔之力,对抗整个留日的革命党集体,上午辩完章太炎,中午就要战宋教仁,然后下午骂完胡汉民,晚上还不能忘了给黄兴回信。
可以说若不是慈禧一再下令封杀康梁,还在死前把光绪一起带走,搞得梁启超的保皇党里外不是人,以他一人一笔之力,说不定真可能再给清朝续命几年。
如此说来,亡清者又真西太后也。
梁启超站在车厢靠前的走廊上,他年纪比当年舌战群雄时痴长几岁,人也稳重许多。这次被袁世凯卸磨杀驴以后,梁启超也是不紧不慢、不急不怒,在北京照常办公、照常组织进步党的会议,可谁能想到,温慢的梁启超一转眼就和林淮唐搭上了线。
“是到北京啦。君汉,君汉第一次来北京吧?帝都之城,厚重雄浑,很可一观。”
林淮唐等火车到站时,耳边听着蒸汽机车头吭哧吭哧冒烟儿的声音,与梁启超把臂同行,一起走出车厢。孙武、冯玉祥等人都跟在他们身后,俨然成了跟班。
“可惜,任公的学生没时间来北京,不然民国精华便都在此啦。”
梁启超莞尔一笑:“君汉是说松坡?他在云南忙得很,等到再有时间,我定引见你们认识一番。中国之未来,还要依靠尔辈少年英俊。”
车门打开,北京火车站中自然又是高官云集、记者汇聚,参议院、各社会团体与市民代表排列成队,镁光灯闪烁个不停,林淮唐也算是看习惯了这幕场景,屏息凝神,挥手致意,一派青年领袖的气度中,又不发久病未愈之人那种惹旁人同情的不支感。
孙武看着眼前一幕,脑壳控制不住地疼了起来。妈的,林淮唐就这么爱作秀?还和梁启超一块堵住车门,让他挤都挤不进去,这帮人精真是没一个好东西。
迎接队伍为首者,是国民党理事、北京临时参议院议长吴景濂,他是个立宪派人物,奉天人,也留学过日本,祖上就是大名鼎鼎的剧奸吴三桂。
去年辛亥革命时,吴景濂在奉天曾和蓝天蔚一起密谋革命,可惜张作霖技高一筹,蓝天蔚事泄逃亡,奉天起义失败,吴景濂则兜兜转转到最后,居然成了临时参议院的议长。
林淮唐来北京以前,已经通过社会党中执委候补委员、胶东地区地委书记蓝天蔚的关系,和吴景濂搭上了线。
北伐之役,蓝天蔚作为四方面军总司令出力不少,特别是德国出兵干涉以后,他深度参与到了社会党领导发动的一卅大罢工里,受到工人群众革命热情的鼓舞和影响,逐渐变化为了合格的社会党人。
吴景濂是蓝天蔚的密友,又和梁启超、蔡锷都有旧交,虽然是国民党中央理事会理事,但实际上则更亲近于进步党,属于可以争取的朋友之列。
“议长先生亲迎,如此殊荣,淮唐惭愧。”
林淮唐说是这么说,但是嘛,袁世凯、宋教仁,这两个他最想看见的人却没有亲自来车站迎接,多少还是让林淮唐心里不大满足的。
现在他是刺林案的受害者,背后又得到了社会党、进步党、共和党三党的联合鼎力支持,势头正旺,如果袁宋来亲自迎接,林淮唐也是很想看看老奸巨猾如袁世凯或陶醉在自己世界里的宋教仁,会不会低下头呢?
吴景濂对袁世凯并不感冒,他虽然是国民党人,但属于张謇拉进来的,与宋教仁关系也不算密切,反而与梁启超相交莫逆,老朋友见面,要说的话自然是无数。
至于林淮唐,像吴景濂这种立宪派,绝不可能对社会党这种“急进暴乱分子”有半分钱好感。然而又正因为吴景濂是立宪派的老派人物,所以他与蓝天蔚的私交,就会使他把私交放在政治立场之上,故而对社会党有较好的态度。
如宋教仁这种新派政治家,重视主义高于一切,而如吴景濂这种老派名士,则又是另一番态势。
“君汉先生能到北京,实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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