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东野战军的进攻出发阵地中,已经聚集了一大群技术人员。他们都是从津浦铁路局调来的铁路工人,现在担任起了为铁甲列车开道和维护的重任。
华东野战军第四师的师长陈仪满面忧色,他过去就对社会党人的革命事业很是动摇,虽然几经好友周树人的劝说,逐渐变得坚定起来,这两年来也一直在努力成为一名更合格、更成熟的革命军人。
可到决战的关键时刻,陈仪那种总是甩不掉的动摇感就又浮出了水面。
“老总,第一波次的突击没能实现预订的突破……”
他紧跟在华东野战军司令员陈更新身后,不停的唠叨:“第四师又调了一个营迂回侧翼做奇袭……但继续抽调兵力,咱们在滕县当面的防御就差不多都是空架子了。”
陈更新头都没有回,直接说:“那很好啊!我们现在是进攻态势,不要管防御阵地!”
“不管防御阵地……”陈仪带着苦笑,“一旦失利可就全完蛋了。”
陈更新的参谋长李济深在微微发冷的天气里,还只是穿着一件单薄的短袖上衣。他和陈仪的表现截然相反,虽然军务繁忙,但整个人都笼罩一层特别轻松的氛围里。
李济深哈哈大笑:“红军的攻势一定能吓阻北洋军,陈师长,你也和北洋的人打过交道,你信不信?北洋军兵力虽然有优势,但这种情况一定会着重防守而不会发起反向的短促突击。”
红军在连、排一级惯用的弹性防御战术,就是在防御的同时会组织一定的选锋队伍主动打出去进行短促突击,破坏敌人的进攻准备。
这是一种非常有效的战术,特别是对于行动呆板的北洋军来说,效果就更好了。
李济深断定北洋军不能复制红军的积极防御战术,这不是北洋军某一个将领军官突发奇想就能改变的,北军官兵没有红军这样积极的战斗欲望和自主决策能力,就很难复制红军战术。
陈更新肩膀上披着一件军大衣,很有几分林淮唐在蒙疆经略使任上的气度模样。他快速走过狭窄的铁轨,然后转过身,双眼凝视着那长长的装甲巨兽。
“添煤!”
“启动!”
呜——呜——呜——
武装列车的机车头上喷出汹涌的白色蒸汽,天色渐渐明亮了起来,钢铁巨兽也一点一点的显露出其伟岸的全部身姿。
铁甲火车的前后都有几节挂载来运输步兵的车厢,而在铁路两侧,还另外配属了一些跟进作战的突击队队员。
三列铁甲列车发出了呜咽的呼啸声。
在场的所有红军军官,一瞬之间都对突破北洋军阵地拥有了十足的把握。
同时,冯如指挥的华东野战军第一飞行队总共八架飞机,也已经做好了起飞升空作战的准备。他们的飞机现在都停靠在山东支前民工们临时修建出来的微型飞机场上,英武得不像样子的红空军飞行员们,已经绑好了围巾,然后将擦得崭新闪亮的防风护目镜戴到头上。
此前的侦察,红军已经确认了北洋军在铁路后方留有一列铁甲火车,第一飞行队的任务就是使用空中轰炸炸毁或至少破坏这列火车。
每一架飞机上都放满了运载量极限的炸弹。
红空军使用的炸弹分为两种,一种是把突击队员们使用的手榴弹进行一定程度的改造以后,捆绑在一起作为集束手榴弹来用,另一种则是在迫击炮炮弹后面加装尾翼以后来用。
最大的集束手榴弹大约有五公斤左右重,而添加了尾翼的航空炸弹中,最重的还有达到七八公斤水平的炸弹。
华东野战军的总指导员林祖涵向红空军的战士们,反复强调:“如果成功炸毁北洋军的铁甲列车以后,炸弹还有剩余的,就去空袭我们已经标记好的北洋军第三师炮兵阵地。如果空袭任务失败,不要紧张,返回飞机场后我们还可以进行第二波轰炸。”
冯如带着第一飞行队的全部成员向林祖涵敬礼,这个在美国搞航空器研究还开了公司、办了工厂的小老板,何尝想过有一天自己竟然会成为红空军的缔造者之一呢?
这一代的华侨与中国的血脉联系还很强烈,他们在海外饱受歧视和苛待,因此更对祖国的革命投注了一种远超于内地国民的期待。
以冯如的身家,他即便不回国,也能在美国过上很好的生活。
但仅仅是辛亥革命的消息,就能吸引他放弃一切回国,更何况现在社会党给冯如许诺的那个未来是如此的光明和辉煌。
“中国的黄金时代,从来就不在汉唐,也不在宋明,而只会在我们这一代人的手上诞生。”
红空军的全部飞行员,都是和冯如一样有海外背景的华侨青年。他们中有的人和冯如一样在海外经商,已经有了很优越的物质条件,有的人则是被当成猪仔卖到国外,过得是猪狗不如的苦工生活。
此刻这些出身截然不同的青年人,同时敬起军礼,他们还戴着和步兵们一模一样的镶嵌有红色五角星瓷徽的八角帽,但冯如在那枚五角星的左右两边都多画上了一条红
色的横杠。
冯如对未来充满了信心:“我们今天的行动,就将决定中国国民今后一百年的命运,还将决定全世界国民今后一千年的命运。红色的空军在今天诞生,并要把我们的红旗高高举起,直到寰球遍布赤旗为止!”
所有人的热血都燃烧了起来。
这些有过海外生活经历的青年人,都清楚社会党主张的激进社会主义思想乃至于共产主义思想,放在全世界的范围内都是一种极新潮、极开明、极进步的思想。
他们也一步步见证了林淮唐和中国社会党的主义、思想,如何获得现实中实践的成功。
他们相信,当中国的革命真正胜利以后,社会党的步伐一定不止于中国,而将掀起全世界新的赤色革命的大浪潮。
民国二年九月十九日,这一天是红空军的诞生日,也是中国社会党内成规模的世界革命派的诞生日。
只是在此时此刻,还没人知道其中隐藏的分量。
“开始——总攻击!”
陈更新还没有收到来自第三师的回信,华东野战军司令部就已经发出了总攻击的命令。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因为第三师并没有方便的无线电通信设备,红军只能靠群众的帮助用鸡毛信传递消息。
参谋处只能估计一个大概的时间,然后就要发起攻击,众人现在都强烈的希望杨若钧和第三师能在指定的时间期限内完成他们的那一份任务。
“老总!鸡毛信到了!”
陈更新的副官长带着一个看起来不过七八岁的小孩子快步跑了过来,那孩子头顶光秃秃的只有三根毛,在乡间被人们戏谑的叫做“三毛”。
他怀里就藏着那封来自第三师的鸡毛信。
陈更新、李济深、秦汉唐、林祖涵、吴玉章、陈仪、杨宗周……司令部的所有人眼睛都立刻亮了起来。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三毛”操着浓重的泰安口音,他出身在泰安一个最普通的农民家庭中,家人多半死在了北洋军第十师和当地讨赤团练武装的“烧村”行动里。
孩子的眼睛清澈又明亮。
“我……我叫王耀武!我为红军来带话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