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军进入泾川县县城以后,兵团政委张默就嘱咐政治部方面要做好兴利除弊,改革恶习陋规的工作。
其实西北兵团自榆林一路南下,他们每到一地,几乎都会革除一些陋习,最简单的像是组织人到各地集市剪辫子、到各乡镇宣传放脚,并派大脚妇女带上衙役清查缠脚换头等等。
此时泾川县县城的衙门前,就堆满了政治部干部们收集的裹脚布、大辫子等等,用于公示。
再来,就是执行社会党的社会革命政策中一些比较初级的措施,比如说严禁赌博、严禁贩卖鸦片等等,还有就是根据“毒患”严重程度的深浅,有时候还会要求不得公开吸食鸦片。
至于禁绝娼妓的问题,据说中央那边尚在讨论之中,或许过段时间便会出台全国性的统一政策,很可能将有一个特别大的动作。
不过兵团政治部的精力集中在社会改革方面,也就导致了西北兵团对于陕军部队的约束严重不足。
张凤翙虽然完全服从中央,对于社会党的种种要求也是言听计从,可是陕军多以刀客民军为主,军纪一贯糟糕,跟随红军西征以来,陕军沿途一路造成的破坏也很不小,甚至引发了不少地方群众的严重反感。
这种反感情绪,有时候甚至会蔓延到红军身上来。
西北红军的精力有限,很难同时兼顾好社会和军队两个层面的整顿工作。
续桐溪对张凤翙讲道:“翔初兄,我不是在跟你玩官场的话术——我们此次入甘,面临的局势空前复杂,白朗的农民武装、赵倜的毅军部队,还有宁夏的马家军和河州的叛军,这么多股势力,气候又是罕见的大旱,稍有不慎,甘肃就可能死几十万人甚至上百万人啊!”
续桐溪又深深看了张凤翙一眼:“兵团这边几次向中央申请增援,中革军委已经调派援军赶来西北的路上了。但时间不等人,甘肃的旱情越来越严重,如果不立刻平息战乱,那么全省的生产都会停滞,过秋以后情况之困难更可想而知。
翔初兄,陕军方面的军纪问题……你是知道的,按照红军一贯的做法,我们应该对陕军进行强有力的约束和彻底的改编,但现在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们等不起!甘肃几十万人、上百万人的命运,就掌握在咱们的手上,你自己想想看,这个责任,我们要不要承担!”
自古以来,每逢改朝换代的大乱世,人民群众都要遭受极为深重的苦难。辛亥以来,幸而大的战乱较少,虽然也发生过不少的战争,但对地方的破坏程度还不算高,也没有严重破坏各地的社会生产秩序。
但现在甘肃的情况,就有些在像完全失衡的方向发展。
好几股武装都在甘肃混战,里面还混杂着民族、宗教仇杀的因素,一旦发酵起来,可就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
旱灾又愈演愈烈,甘肃距离人吃人的惨剧发生,很可能也只有一线之遥。
张凤翙说:“续总……西峰!你说得对,陕甘古来一体,陕军是要负起这个历史责任的。请兵团总部这边放心,陕军的军纪问题我会严肃处理,最起码做到不拖你们后腿的程度。”
续桐溪、张默、弓富魁、胡景翼几人默不作声,勉强接受了张凤翙的表态。按照社会党一贯的政策,西征以前的正确做法应该是对陕军进行最起码的改编,就算不能做到彻底打散和改编,但至少也要做到各团、各营、各连派驻政委或党代表。
但现在的情况,陕军还完全保持独立状态,西北兵团和陕军只是盟军关系,除了通过张凤翙以外,没有任何办法可以直接干预陕军内部事务。
续桐溪也很清楚这种情况的严重性,但河西危机愈演愈烈,时间紧迫,只能先做此权宜之计。
西北兵团在泾川县稍作休整以后,便陆续西进,继续朝兰州一带前进。此时甘肃省内的战况极为复杂,马安良在涛秀雄等日本浪人的策动下,已经在河州举起反旗,当时控制甘肃省会的甘肃都督赵惟熙与马安良有旧。
赵惟熙是个前清旧官僚,民国元年时甘肃省临时议会议长李镜清威胁到了赵惟熙的地位,他就拉拢马安良将李镜清暗杀,此后也一直仰仗马安良的河州马家军势力来统治甘肃。
所以马安良叛变民国以后,赵惟熙毫无防备,河州叛军轻而易举的攻占兰州,俨然有建立所谓“大回回国”的野心。
除马安良以外,白朗所部的农民军武装在进入甘肃以后,此时也占领了陇西的临洮一带割据自雄,尾随白朗进入甘肃的赵倜所部毅军武装,则盘踞陇南的天水一带。
民初的甘肃省还包括了青海和宁夏两地,统治青海的西宁镇总兵马麒属于马家军“青马”一系,他和马安良很好,辛亥年马麒就是听从马安良指挥镇压了宁夏的革命军起义,而且在进兵过程中还大肆残杀无辜人民,因此也被当时甘肃省临时议会的议长李镜清追究过。
据说最后刺死李镜清的哨官马有功,就来自西宁镇总兵马麒的部队。
由于马麒和马安良的这层历史关系,“青海马家军”随时都有可能响应“河州马家军”的
叛乱,给西北兵团的平叛制造更大麻烦。
不过宁夏马家军“宁马”一支就比较倾向进步阵营,例如辛亥革命时马安良、马麒均极力坚持镇压革命军,“宁马”一系的马福祥则倾向支持革命。
当马安良和马麒扬言要“马踏华阴庙,火烧长安城”时,“宁马”一支的首领马福祥则与后来甘肃临时议会的副议长王之佐联系,促成甘肃省咨议局议长张林焱代表全省绅民,通电承认共和政体。
后来马安良、马麒出兵镇压秦州革命军政府的时候,也是由李镜清、马福祥等出面调解,和平解决问题,使天水人民免受一次兵灾。
马福祥的身世和马安良不同,作风也不相同。马安良是由反清而降清起家的,马福祥则是因保皇而飞黄腾达的。马福祥的父亲马千龄在同治年间的回民变乱中,靠拢官府,办理地方团练,保护乡里。
同治年间西北大乱,积石关之战爆发时,马福祥的父亲马千龄就以自己的粮食赈济汉藏灾民,以致引起反清回族的愤怒,烧毁了他家的住宅及亲族庐舍。
马福祥的二兄马福禄考中清朝武进士,马福祥本人也中武举,所以宁夏马家军特别以先世办团练和二兄马福禄在庚子之役为国捐躯感到光荣,也一贯以科甲正途出身自豪。
这次河州事变,马福祥当然也是带领宁夏马家军站在了坚决支持中央平叛的立场上。
早在西北兵团还在陕北转战时,马福祥就和红军建立了联系,红军占领北京以后,马福祥更积极帮助西北红军转运物资,此时他也率部由宁夏南下入甘,准备配合红军作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