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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雨中落幕

日俄战争时,日本军队为了攻下二零三高地,曾组织过一支叫做白襷队的敢死特攻队。“白襷”是什么?在日本这是一种把宽袍大袖固定起来的白布带子,通常会在身背后绑个交叉,方便劳动、打猎和祭祀等用。

日军发动第三回旅顺总攻击,开始之际由第1师团特别步兵第25连队二个大队、第12、第35连队各一个大队、工兵第9大队一个小队、及第7师团卫生队总计3100余名兵员成立敢死队,队员右臂缠上白布作标志,取名白襷队,进行松树山第四炮台之奇袭作战任务。

他们的口嗨就是不期生还,决死战斗;临阵脱逃,斩杀不赦。

时隔近十年的岁月,此刻青岛城下的日军士兵又一次在身前身后捆绑起了那象征决死的白色布条,师团长神尾光臣亲自在白襷队的出发阵地前接见了每一位队员,他握着日本陆军士兵的双手,泪流满面,哽咽道:

“皇国兴废,在此一战,诸君勿要磨灭白襷决死队的光荣声誉!”

其实,日俄战争时白襷决死队的突击完全是以失败告终,除了平白无故付出大量伤亡以外,又何曾留下什么光辉的战绩和历史呢?

但在日本军国主义的宣传下,白襷队已经成为了敢死者的同义词,这些身缠十字交叉白布带的年轻军人们,脸上还带着稚嫩的热情,浑然不知自己已经成为了神尾光臣挽回自己仕途的一枚筹码而已!

夜色完全覆盖了大地,乌云集结,雷鸣不断,很快雨水就侵湿了道路,攻坚的山道又变得湿滑且泥泞不堪起来。这样的天气本来就极端不适合进行强行攻坚作战,但神尾光臣已经没有时间了,他必须在援军登陆以前拿下青岛,才能挽救自己被转入预备役的命运,所以哪怕天时地利都很不利于日军,神尾光臣还是决心冒险一试。

年轻的士兵们冒着大雨,开始成群结队地跨越出战壕,同时攻城重炮联队也展开了猛烈的火力压制。作为回应,德军的机枪火力点和炮台火力也展开反击,狭窄的山路上炮火轰鸣,不断有碎石跌落至白襷队的突击队列里,砸死砸伤许多人。

因为山道湿滑,还有不少日军士兵在冲锋时失足跌落谷底,摔了个粉身碎骨。

德军中央堡垒前还布置着密集的地雷阵,日军在前几天的战斗中虽然进行了好几次扫雷作战,但依旧还有一些白襷队队员误触地雷,突然间炸裂的火光又带走了不少日本军人的性命。

德军的重机枪全力开火,守在散兵壕之间的德国士兵、奥匈帝国士兵和临时武装起来的侨民民兵,也都拼命使用手中的各式步枪猛烈射击。

一道道强光探照灯打出的巨型光束,穿过厚厚的雨幕打在日军攻坚必经的山路上,随即跟到的炮火立刻就把这些为皇国荣光起而扑、扑而起的军人,蹂躏成了一团破碎的残肢,血肉盈满道路,和污浊的雨水混合成黑紫色的泥浆,最后又被暴雨冲刷到了山谷之下。

但德军士兵的弹药也逐渐告罄,青岛市区内的所有侨民都露出凝重的神情,任谁都知道战争已经来到了最后的时刻。

暴雨也是越下越大,青岛上空那一道弯弯的新月都被黑云完全遮挡住了。整个战场上除了守军打出的探照灯光束以外,就只剩下炮火在空中造成的扭曲的橘红色光线,还有地面上不断轰隆炸开的火花,成为这极暗长夜之中唯一能够照亮道路的光点。

“小日本人冲上来了!”

日军白襷决死队的队员强行冲过雷区以后,很快就突入了德军的堡垒散兵壕之内,一杆杆闪亮寒芒的刺刀向前突刺,迅速与战壕内的德国人展开了白刃厮杀。 尖锐的刺刀突刺进去,旋即则是德军士兵挥舞起工兵铲,将日本人的半个头颅都掀开,红色的血液与白色的脑浆同时迸射,溅射在了德国人的脸上。

战争已到最后时候。

位于中央堡垒两侧的俾斯麦炮台和小湛山炮台,同时传来一声足可以震响整个青岛市区上空的巨大爆炸声。一时间仿佛山崩地裂,整个大地都动摇了起来,山石崩裂、飞砂溅碎,正在中央堡垒一带指挥作战的福尔贝克中校也愣住了神,迟迟不能回过神来。

“工兵爆破作业!”

日军的工兵部队进行了青岛作战以来规模最为空前的坑道爆破作业,成果空前的惊人,中央堡垒两侧最具有战略意义的炮台全部动摇了起来,从地下发起的爆炸直充天际,位于两座炮台上边的德军士兵遭此一炸则死伤惨重,更多日军士兵随即跟进发起了空前规模的密集纵队突击,迅速占领了中央堡垒两侧的众多制高点。

接着日军的炮兵部队也在加藤联队的掩护下,冲上俾斯麦炮台和小湛山炮台的制高点,在标尺等射击数据确认以前,也在中央堡垒附近正和德军脸贴脸进行肉搏厮杀的日军步兵撤出战场之前,就发起了猛烈的排炮轰炸。

那些威力最大的重型榴弹炮也全部放列射击,从炮膛中蹿出的开花弹在暴雨夜幕之中,犹如一道扭曲的深红色闪电,时而旋转,时而断裂,时而形成一道勾人心魄的直线,直到其坠落至德军中央堡垒的战场中,散落在无数道壕沟中

,才化为了死神的利器,同时收割起德日两军大量士兵的性命。

动荡的烽烟穿过雨幕,直上天穹,就连远在总督府中的华德克和冯施佩伯爵也能看到那可怕的一幕爆炸。华德克总督大惊失色,冯施佩伯爵则沉下脸迅速做出决断:“我们已到最后时刻!所有舰炮火力都应该调转向陆地方向进行支援,我们要竭尽所能对日本人的攻坚部队造成最大伤害!”

停泊在青岛港内的德国海军东亚舰队各舰,半数火炮对准胶州湾,半数火炮对准陆地一侧,尽量策应着日本人来自海陆两个方向的进攻。但如今陆地一侧的战线已经几近于崩溃,所以施佩伯爵才下定决心即便让日本海军冲入港内,也要保住陆地上的防线。

“中国人到底什么时候到?”

华德克总督拿起他的单片眼镜,对着电报纸颤抖的说:“很快了……伯爵,只要中国红军发起进攻,一切都会好起来……”

青岛市区内的老人、妇女和小孩,都已经被疏散到了天主教和新教的教堂内避难。他们在神父、牧师的带领下,都开始为这座凯撒的东方要塞进行最后的祈祷,教堂中没有点亮任何一支火烛,一片漆黑之中,只能听到所有人窃窃私语的祈祷声。

距离德国军队强占胶州湾,到今天为止,恰好是第十七周年,凯撒之国在遥远东方的统治注定将在这一夜告以结束。

无论最后的胜利者将是日本人还是中国人,德国人都将退出东亚的舞台。

海风吹拂着那面满是弹孔和硝烟的德意志黑白红国旗,直到大风将旗帜吹落旗杆,风雨晦暗,那面破碎的国旗在雨中升腾又坠落,很快又被爆炸的气浪卷走,距离青岛越来越远,直到飞过一处因为炮击而渐渐倾塌的山头以后,才落到了一双满是粗茧的厚实大手上。

康大眼双手拾起那面德国国旗,扭过头朝身边的政委问道:“书生仔,这是哪国国旗?”

成群的红军官兵肃立于暴雨之中,队列有条不紊,一门门火炮则都被防雨布细细遮盖起来。几队骑兵从泥泞的道路旁飞驰而过,溅起无数雨点,排在最前面的那位红军骑士双手离开缰绳,高高擎起一面星轮红旗,在昏暗的雨夜里就像一盏指路的长明灯。

吴佩孚摘下军帽,轻轻扫去帽檐上堆积的雨水以后,再重新把帽子戴到头上。他双手扶正帽檐,两眼直视山脊的另一侧,目光炯炯有神:

“对青岛的总攻击……将由我们第七师担任前锋。同志们,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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