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雄跟随最后一支车队离开巴黎以后,全城终于来到了它的结局时刻。法国最著名的工团主义思想家乔治索雷尔本来在收到熊雄送来的饶勒斯亲笔信以后,是准备前往布雷斯特帮助饶勒斯建立抵抗政府的,但在撤离巴黎前的最后时光,乔治索雷尔望着埃菲尔铁塔塔尖上飘扬着的法兰西三色旗,眼里泛着泪光,拒绝了登上属于他的那节车厢。
“法国大众要采取英雄式的暴力留下一段史诗,留下一段足以使我们民族将来复兴的神话,因此我必须留下,在这神话里要有工人大众的奋起,也要有哲学家和诗人的殉道,这才足使法兰西民族在未来汲取到充分的养料。”
于是法国在大战中的最后一战,就这样展开了。
国民自卫军炸毁了从外省通向巴黎郊区的每一座桥梁,其中不乏足以成为民族遗产的珍贵建筑物,但在国家的存亡面前就连这些宝贵的文物似乎也没有任何执着的必要。
民兵涌上街头堆砌街垒,所有的军官、参谋和选择留下来的将军此时也不分军衔的高低,全部依靠自觉来组织战斗。巴黎街头既混乱又拥有一种惊人的秩序,在漫天飞舞的烟尘中,无数门重炮堵住了每一条宽敞的路口。
法国丧失了里尔、瓦朗西安、康布雷、阿拉斯、亚眠、莫伯日、梅济埃尔、圣康坦、拉昂、苏瓦松等无数个个城市,丧失最主要的煤矿、铁矿、麦区,还丧失了五分之一的人口。从克洛维到路易十六每个法国国王都在那里的大教堂举行加冕典礼的兰斯城,作为不设防城市的德军轻易占领,但坚决的抵抗和激烈的战斗又在巴黎郊区开始打响。
德国军队的黑白红铁十字旗出现在巴黎人目视距离内以后,反而刺激起了这座城市所有居民的同仇敌忾之心,或许对法国人来说这种战斗热情来得太晚,但对一段史诗的故事而言它到来的时分则不偏不倚。
国民自卫军的战斗力比起德国军队,哪怕是已经成为强弩之末的德国军队也不可同日而语,鲜血满溢以后便是成千上万的血肉堆积在巴黎街头,使这座城市越发成为一座坟墓,同时也是一座属于法兰西民族的丰碑。
成千上万的榴弹炮怒吼,破坏了城市中数不清的名胜古迹,不知道有多少为人类文明做出重大贡献的启蒙思想家故居被德国人炸毁。
发生在先贤祠和巴黎荣军院前的战斗尤为激烈,启蒙时代和大革命时代塑造了现代文明很大的一部分,巴黎国民自卫军也为保卫这成果战斗到底,直到几千人战死在拿破仑皇帝的棺木之前,德国军队的军靴才得以踏进这座曾在耶拿摧毁了普鲁士的建筑物里。
盛夏已经走向尾声,在响彻全城的枪炮声里秋意萧瑟,寒气袭人,叶黄枯落的时刻来到了,大炮轰起的阵阵疾风把落叶吹满街头,覆盖住一具又一具民兵尸体的面庞。
剩下的国民自卫军还在逐屋逐屋的进行抵抗,盖得和加香,还有诸如乔治索雷尔这样法国较有名的工团主义政治家,可以说左翼的政客多数都选择了留在巴黎奋战到底,他们同仓惶逃亡马赛的政府形成了一种截然相反的鲜明对比。
在最后时刻,由马塞尔加香主持,法国这少部分的左翼政治家们在议会大厦里召开了巴黎沦陷前的最后一次会议,他们在德国人的炮声里向全国发出了一份鼓励人们跟随正在布雷斯特建立的抵抗政府号令的通电,力证着法国依旧不愧为1792年的那个伟大的革命国度。
“为共和国战斗到底……也为新生的人民共和国继续战斗。”
德军整整两个集团军的兵力已经从一南一北成功进入巴黎市区,他们所到之处尽是一片火海,烈焰中的战斗恢弘至极,围绕议会大厦的最后争夺更让德国军队花费不少精力。但直到德军成功攻入大厦中的时候,这群法国左翼政治家也没有选择投降——事实上他们若如此软弱,早可以跟随政府逃去马赛了。
多数人用手枪在会议桌前继续和德国人战斗,一小部分人趁着混乱逃了出去,日后继续组织着巴黎城区内的地下抵抗活动——这些人里就包括了马塞尔加香。
法国最著名的革命工团主义者乔治索雷尔由于年迈的原因,在第一时间被德军射伤以后俘虏,德国人没想杀他,但乔治索雷尔还是因枪伤不治身亡。曾和马克思、恩格斯秉烛夜谈的盖得,则在被德国人俘虏之前选择了饮弹自尽,在欧洲战场上,人们还很不习惯这样激烈的殉国之举,但对久已饱受羞辱的法国人而言,这种举动又不算多么让人吃惊,何况盖得身上的民族沙文主义情绪如此浓厚呢?
又经过两天的战斗以后,德军成功肃清了巴黎城区内的所有抵抗者,正式宣告着德军在西线战场取得了空前的进展和胜利。英国远征军正准备狼狈地逃回国内,美国受到巴黎沦陷消息的冲击股市几乎在次日崩盘,可怜的俄国……
毋庸置疑的是,克伦斯基是一个优秀的演讲家,他在议会中慷慨激昂的演说让他在政治上获得了巨大的成功,但是要统治国家,说空话是显然不足的,俄国在战争中已经动员了1500万人参与做战,这使得农村内部的劳动力减少了一半左右,于是克伦
斯基的临时政府决定让俄军内部43岁以上的人立刻回家,并且将俄军的编制缩减四分之一。
这导致了俄军爆发了规模空前的逃兵潮,而且比起普遍受教育程度更高的法军来说,俄国士兵就连像法军那样虽然抗命但依旧坚守阵地的行为都不想做,大部分人都选择逃回老家去。
社会革命党、孟什维克党和布尔什维克党都提出了按照中国革命的模式来重新分配乡村土地,这也让许多俄军士兵希望尽早回到农村老家参与分田。
克伦斯基问过俄军总司令阿列克谢耶夫,是否能在5月发动一场规模庞大的全面性进攻来挽救法国,但这位年迈的老将军表示克伦斯基这说法荒谬不堪,在这种情况下俄军连防线都守不住。于是克伦斯基撤换了他,西南方面军总司令布鲁西洛夫成为了俄军总司令,但布鲁西洛夫也认为重新发动进攻成功的机会十分渺茫,只有克伦斯基临时政府的成员还有国家杜马里社会革命党和立宪民主党的政客们坚持如此。
他们为了转移人民对于现实生活中的不满,声称对德国发起反攻是为了拿回属于俄国人民的田地,就在“克伦斯基攻势”展开的前一天,列宁亲自在彼得格勒街头参与了一场本来由社会革命党和孟什维克党发起的游行,这场游行原本目标是要呼吁民众支持临时政府,但随着布尔什维克党人的参与,一天的游行结束以后,人民的口号就从“胜利”变成了“和平”。
克伦斯基攻势注定将以最惨淡的结局收场,这次进攻的唯一收获或许只是让原本名不见经传的俄军第八集团军司令科尔尼洛夫将军崭露头角——他在极其不利的情况下将战线推进了数公里,并俘虏了七千同盟国军队的士兵,成功打开了一个长90公里、纵深64公里的突破口,但也仅仅如此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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