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份的东北天气忽冷忽热,夜里温度低的时候有时只有几度,白天温度高的时候则有二十几度,昼夜温差不小,在北方一些的地区甚至还偶尔能见到小规模的降雪,在辽宁省内更多的则是连绵不绝的大雨。
大自然还是一片萧瑟,阴雨又把太子河前沿犬牙交错的战场变得更加混乱。几十万人就这样纠缠在一起,到处是积满污水的壕沟,有的里头还淌着发臭的鲜血,每一处水洼上空都能见到成团的蚊虫结队盘旋。
大炮砸得地面坑坑洼洼,虽然日本人对内宣传时总要说什么“满洲的大平原”,可现在这大平原经过战争的摧残,也成了十足的洼地,大小不一的弹坑令人寸步难行,决堤的河水也漫得四境都是,又在战场上形成了一大片一大片的沼泽地。
日军的重炮炮车深深陷在泥地里,不管是用骡马拖拽,还是上人力来拉,都拉扯不动,一部分宝贵的重榴弹炮居然就那么白白陷在了沼泽里面。
当然,红军的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朝鲜军约有二十多万人已经打过了太子河,辽阳的城墙被日本人的大炮炸得残破不堪,短短几百米的长度上就有四五处数人宽的缺口。沈阳也已经处在日军的直接威胁之下,朝鲜军由于扩大了他们在太子河北岸的桥头堡阵地,纵深得到加强以后,后勤状况也稍稍获得一些改善,最起码物资可以分散堆放,不至于再被红空军的轰炸机集群一锅端了。
大概有十万人左右的红军部队守在辽阳的右翼和沈阳的左翼,在这样一条宽大的战线上,形势是逐渐有利于日军的进攻而不利于红军的防守了。
层层堑壕正在遭到朝鲜军不断的突破,敌人的巨炮虽然还不能直接打到沈阳,可是已经有许多炮弹落进了辽阳城内。本溪一带红军阵地虽然守得较好,可是本溪附近的不少铁矿、煤矿都被日本人占领,不少工矿企业的机械设备也被日军破坏。
辽东半岛的中部是东北工业建设的一大重点,如今这片工业城市群也已经受到了战争的严重影响,许多工业区都遭到极大的损毁。
但红军还是充满战胜的信心。
田中义一的精神状况却每日愈下,现在他只能靠着不断吸烟来维持精神状况。上原勇作看着他那耷拉下来的黑眼圈和几乎发紫的眼眶,甚至一度怀疑田中义一是不是已经在靠吸食鸦片来集中注意力了?
现在谁都知道红军的一支大部队已经打进了朝鲜半岛,日军在辽东半岛上集结的四五十万主力军团顿时被和半岛分割开来,虽然由于旅大以及义州还在日军控制下,日本人可以制海权的优势直接从渤海湾进行补给,大军还不至于到后路被断绝、后勤无处着落的地步。
可是鸭绿防线的大崩坏,还是给太子河前线的日军造成了极为严重的士气影响。
大家都要开始担心起来,这仗不是能不能打赢的问题了,是大伙还能不能回家去的问题!
日军现在每一次的进攻都动辄以复数个常备师团同时进行,一天之内就有浩浩荡荡至少十万人强攻红军在辽阳和沈阳的重重防线。堑壕工事之前,除了密集的炮火终日不休以外,惨烈的白刃战也同样不断爆发,还有大量尸体被遗落在两军控制区的交界处,无人收拾,由于天气的变化,这些遗落的尸体逐渐腐烂,并很快爬满蛆虫,又在战场上造成了各种瘟疫的传播。
从军衔上来讲,上原勇作是陆军元帅,从资历上来说上原勇作还是明治时期的陆军元老,按照日本陆军传统的年资序列来说他的地位是很明显高于田中义一的。
上原勇作已经几次向田中义一提出建议,要逐渐将太子河南岸,还有旅顺附近的关东军一部调回义州,确保朝鲜半岛的安全。
但田中义一的背后是山县有朋,他现在堪称是日军前线的独裁者,在老前辈上原勇作面前也振振有词:“帝国军队现在已经将辽、沈华军成功分割,军团主力渡过太子河以后,在时间和空间上形势都有利于我。红军突入半岛的部队缺少后方,后勤供应也会越来越困难,它不可能在帝国军队攻破辽阳以前率先深入半岛内地。只是半岛北部那些贫瘠山区暂时失守的话,还不会对帝国军队构成什么危机。”
现在田中义一还在执着于集中兵力优先打破红军的一翼,由于沈阳距离较远,沿途红军有充分时间构筑层层的野战工事进行防御,所以田中义一就把这个最终目标选定为辽阳。
集中兵力猛攻辽阳还有另外一个优势,那就是较容易获得南线关东军十几万军队的策应。
“现在朝鲜军只要保持定力,维持镇静,再进一步,预订再进行大约一天的进攻,我们就能和关东军南北对进,吃掉海城、辽阳一线全部的红军部队,这才万全之策。”
上原勇作心想现在哪里还有什有么万全之策?早就是“万策尽矣”的局面了吧!包括上原勇作在内,还有关东军的大岛义昌,他们都看得出田中义一的私心:山县派政权的命运就寄托在这场战争上,此时朝鲜军主力如果回援半岛,即便把红军一兵团、六兵团彻底消灭,但由于失去了太子河北岸好不容易取得的桥头堡阵地,战争恐怕就会不可避免的长期化。
战争长期化,或者是开始停战谈判,这对山县派政权都是称得上灭亡的大事。
到那时候,即便日本军队能够继续生存下去,山县政权却一定会被其他政治势力取而代之。
眼看着山县有朋、桂太郎和田中义一这伙人已经把日本整个国家都绑架到了他们藩阀派系暴走的战车上,上原勇作却也只能坐视事态不可收拾,唯余下脸上的苦笑而已。
到当天晚上的时候,田中义一就已经开始下令司令部禁止传播任何关于半岛战事的消息,甚至连上原勇作都已经打听不到半岛战线的情况发展到何等地步。参谋们一个个都三缄其口,要不然就只会给田中义一大唱赞歌,鼓吹什么辽阳决胜的论调,还有些人在司令部里给战死者做着安魂祈祷,好像一切都听天由命似的。
太子河两岸激烈的战斗则还在继续着,日军兵力优势极大,始终掌握着进攻的主动权,一路靠重炮狂轰滥炸开路,不仅顺利逼至辽阳城的城墙外面,而且一部分步兵联队甚至已经迂回到了辽阳北侧,有把南满路和安奉铁路彻底切断的态势。
南满路上的关东军也在大本营的指导方针下对红军发起了猛攻,大岛义昌虽然极力主张将关东军一部分军队装船海运往朝鲜收拾局面,可大本营方面还是坚持以关东军主力运用于南满路一说,仅有一个师团被运回半岛,主要的部队则对海城发动总攻。
海城摇摇欲坠的同时,关东军又攻占了海城侧翼的辽中县,其先头部队和朝鲜军主力之间只剩下大约四十公里的距离。
而且在这四十公里之间,仅存在红军一个不满员的师布防而已。
炮火猛烈,眼看着关东军、朝鲜军主力即将在辽阳以北、辽中以东会师,一个针对海城和辽阳红军的包围网即将形成,形势危殆之下,陈更新也下定了最后的战略决战决心,他在和林淮唐等中革军委的领导人讨论了一个多小时以后,决定沈阳红军全部转守为攻,在铁甲列车大队及红空军的掩护下由南满铁路大举南下,解辽阳之危。
“沈阳红军,从勤务到文书,全部拿枪准备作战!过十里河后,全军目标只有一个,就是辽阳新城,要一举打掉日本人在太子河北岸的这个据点,抹平战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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