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落定。
几万具腐烂透顶的日军士兵尸体仍被抛在野外,无人收拾掩埋,任凭成群哇哇叫的乌鸦和野狗撕扯吞噬。四十万朝鲜军在太子河两岸留下的狭长壕沟和散兵坑依稀可见,周边村落的房屋都被剧烈的炮战摧毁,土墙成片倾颓倒下,到处是散落的砖块。
夕阳西下,成群的日军俘虏在道旁红军的监视下列成长队,一瘸一拐地走向战俘营。
“战争就这么结束了吗?”
康大眼站在路旁的小土坡上,有些难以置信,剧烈的爆炸声里,朝鲜军修筑在太子河南岸的堡垒、炮台纷纷爆炸,大量火药、炸药和武器的碎片被裹在灰黑色的硝烟里飞上天空。一小部分负隅顽抗的日军士兵点燃所剩无几的炸药包后,于绚烂的火光里化作尘土。
被俘投降的田中义一,还有朝鲜军总司令部的一大堆高级将官、参谋和师团长,都穿着零乱的军装,整齐划一排列在一起。每个人手上都拿着一只难看的土喇叭,歇斯底里地向朝鲜军的残兵败将呼喊道:“帝国已经战败了,皇军已经投降了,大家都放下武器吧!”
黄昏时分,上原勇作带着十几个联队朝太子河战场的西南方向夺路狂奔,希望在乱局中为日军的东山再起争取一线希望。然而田中义一兵团的灭亡速度之快,根本在上原勇作计划之外,原定应有田中义一兵团奋力抵抗,至少再纠缠住辽沈红军主力一到两天的时间,可是才半天时间田中义一竟然就被俘投降,整个兵团土崩瓦解,完全起不到给突围部队殿后阻击的作用。
在海城以南的一系列村落,日军占领时期销声匿迹的老百姓又回到了他们的家园。公安团、赤卫队、游击队、民兵……各色武装都好像雨后春笋似的冒出头来,占领村落据点,建立阻击阵地和一道道封锁线,上原勇作等突围日军的前沿道路都被猛烈的火力严密封锁,沙河丁家峪附近的一道河堤成为了日军最后的噩梦。
十几年前上原勇作曾在沙河一带同俄军鏖战十余天,最后消灭了四万多名俄军士兵。今天区区两百米长的一道堤埂却成了日本人怎么都冲不过去的屏障,赤卫队的青壮民兵们大汗淋漓,身旁就是一整箱的手榴弹,民兵队长带头高歌,所有战士也都情绪高昂的跟着唱起了红军的战歌。
太阳正在缓缓落下,包围网越缩越小,沙河对岸到处都是挖战壕的声音,民兵的铁锹镐头在日光下闪着光亮,夏天松软的泥土被轻易掘开,无数条战壕纵横交错,变成了扼住上原勇作咽喉的致命一击,民兵战士们下定决心要把他们脚下的土地挖个底朝天,日本人最后的时刻到了!
上原勇作直到最后时刻也没有等来关东军的接应,红军强大的重炮炮群正朝着辽南方向轰然鸣响,凶猛的火力连续炸了十几个小时,几乎把沈阳囤积的炮弹一次性全部打光,陈更新非常清楚这将是这块已经尸横遍野的大平原上的最后一搏,所以也毫无保留,倾尽全力作战。
在狭窄的包围圈四周,红军各突击兵团已经从太子河大举南下,迅速逼近沙河,火炮怒吼,上原勇作带走突围的日军最后十几个联队完全崩溃,各部队士兵疯狂南逃,潮水般涌向河对岸赤卫队把守的阻击线,纷纷丢下武器投降,不然他们就全要被红军的重炮群炸死。
红军的许多突击队迅速跟进,穿插分割,使上原勇作的指挥系统完全失灵,他再也联系不到手下的任何一支军队,伤兵、溃兵、爆炸的热浪、翻天覆地的硝烟……大地因此显出神经质般的动荡不安,炮弹不停地向沙河上倾泻,尸体的残肢和泥土混合在一起飞溅,只是当上原勇作跌跌撞撞地踩上一堆软绵绵的东西以后,脚下才发出凄惨的呻吟声。
旷野上,无数伤残的溃兵都缩在土坑里瑟瑟发抖,身上盖着枯草和泥土。
“一切都结束了。”
上原勇作仰望天空,二十年来如梦似幻,皇国霸业终成一梦,我们究竟输在了哪里?也许在另一个世界里,在一个没有林淮唐的世界里,日本军队绝不会在中国的土地上收获如此惨淡的结果,大正时代也不会成为充满鲜血的失败年号,那将是另一个浮华梦幻的平和治世……
可即便没有林淮唐,日本就能一直赢下去吗?
这个小国似乎走错了道路,它注定不该去争夺一份不值得任何人与国家去争夺的世界霸权,那虚无缥缈、毫无价值可言的霸权!
上原勇作没有带军刀,他是个西化派的日本人,随手拔出配枪抵在下巴处朝颅部开枪,砰的一声,便终结了日本军部狂野动荡的霸主之梦。
朝鲜军就此消亡,最后突围的十几个联队除了有零零散散数千溃兵钻出钻了红军的封锁线,一路逃回关东州,余下部队都在沙河河堤下面被红军彻底消灭。整整四十万日本军队,就这样荡然无存,片甲不留,匹马不得返三岛,中国军队近世战胜之威也无过于此。
日本本土新政府更迭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东北。西园寺内阁已经向中国政府正式提出了停战请求,大岛义昌获讯以后,立即向新政府表示了效忠和服从,大同江以南还在负隅顽抗的代理朝鲜总督山梨半造虽然还想继续抵抗红军,可在他的控制区里朝鲜人抗日武装已成全面蜂起之势,根本无法遏制,无可奈何之下,山梨半造也只能对新政府宣誓服从,希望至少可以从本土得到一些援助。
台湾总督府的佐久间左马太还在岛内对华人实行残酷的血腥镇压,在他的压迫之下,台湾的华文学校被全部关闭,大批华人教师也被逮捕起来,所有的华语报纸不得不都转入地下经营,包括上层社会的资产家在内,约有五千多名华人士绅被日军逮捕。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在佐久间左马太的高压统治下,中国社会党台湾党支部领导的地下抗日运动终于成为了台湾华人群体的唯一领导者。
大批不甘心被日本人肆意逮捕杀戮的华人举家逃入山区,在台湾中央山脉打起游击,经过几个月的发展以后台湾红军星火燎原,已经发展为了人枪近万规模的一支庞大武装,光靠台湾总督府麾下的一个旅团兵力根本压制不住。
佐久间左马太同样急于得到本土的支援,因此在西园寺公望内阁发表停战宣言以后,也第一时间向东京发去电报表示效忠。
红军北线兵团在中东路会战结束以后,没有径直进攻海参崴,而是一转攻势南下参与了鸭绿江会战和太子河会战,所以此时海参崴还在日本军队的军事占领下。
驻扎海参崴的日军数量不多,现在已经处于大量布尔什维克红军游击队的团团包围之下。传闻这些俄国人的纪律虽然比白俄要好,但在对待日本战俘方面可就没有中国红军那么讲究了,一旦落到布尔什维克游击队手里,大部分日本俘虏就算不死也会被流放到西伯利亚中部做苦工。
所以绝望中的海参崴驻军,立刻向正在咸镜北道一带活动的中国红军投降,千方百计的请求张云逸、何贯中派兵到海参崴受降。
一开始张云逸还担心这是日军的诈降策略,不过何贯中懂得日语,他很快就派几名日军俘虏到海参崴同当地日军洽谈投降事宜,三天以后,六兵团即出兵海参崴,在《中俄北京条约》割让乌苏里江以东包括库页岛在内的约40万平方千米的领土以后,又一次使海参崴回到了中国政府的实际管辖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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