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晓前灯光余晖照得雾气呈现出浅浅的淡黄色,一架铁路桥横跨在赤塔河与因戈达河交汇处的河床上,载满锡、桐、煤炭和铁矿石的火车在风雪中呼啸而过。河对岸的赤塔市中心,还能看到不少蓝色的、贴满金星的东正教教堂圆顶,几十名工人们都穿着厚厚的毛绒大衣,齐心合力将一座列宁同志的石制雕像树在林淮唐雕像和捷尔任斯基雕像的中间。
针刺般的严寒,堆满雪花毛茸茸的树枝,无不体现着远东苏维埃共和国这座首都城市的气候。
远东红军第一骑兵团团长华西列夫斯基刚刚醒来不久,正当阳光灰溜溜夹着雾气钻透华西列夫斯基居住的农舍小窗时,他就收到传令兵送来的一封信件。
“书面命令。”
起先华西列夫斯基以为,他是在一个暖和的梦里看见信件的,所以甚至想把它当作某个寒冷的单词用手推开。但面前的信纸膨胀了,和传令兵脸上风尘仆仆的白霜和揉皱的信封一起钻进了房子。他在窗下从图囊里抽出地图,在上面找到叶尼塞河的位置,又用指甲检验一条条枝枝叉叉的小道,道路两边布满了苍蝇点儿似的灌木林,更大的黑点则表示着一座座坐落于铁路干道附近的城镇。
华西列夫斯基点燃一根卷烟——徐州卷烟厂生产的“苏烟”和长春生产的“人参烟”,都在远东很有市场,甚至挤走了原来霸占滨海地区和贝加尔湖地区的日本纸烟、美国纸烟。
华西列夫斯基吸的是“苏烟”中次等的散装卷烟,烟味相当浓烈,在中国国内卖得并不好,一般只有干重体力活的码头工人才吸,但在鸟不拉屎的西伯利亚,在彪悍成性的斯拉夫人口中,这样的烈性可谓恰到好处。
“达瓦里希,我们终于要去打仗啦。”华西列夫斯基对新的战事表现得十分兴奋,他深深打了个哈欠,把复杂的马具弄得叮当作响,将皮带搭过肩膀,又穿上带有金属马刺的长靴,“打到叶尼塞河去!”
华西列夫斯基出身于沙俄的一个神父家庭,世界大战爆发时应征入伍,由于良好的出身教育和他自己杰出的军事才干,没有多长时间,年仅二十一岁的华西列夫斯基就被提升为营长,获得上尉军衔,十月革命爆发以后,华西列夫斯基加入红军不久就又被升为团长。
战争对华西列夫斯基来说是天赋使命,当一个神父才是义务和失误而已。他对即将到来的西征充满热情,返回去、返回去!他要返回自己出生和成长的伏尔加河河畔,苏俄红军也需要返回到俄罗斯的中央地带,返回到祖国母亲的怀抱里去。
“去,告诉小伙子们,叫他们走出房子,上马。”华西列夫斯基说,并收紧腰上吱吱作响的腰带。
赤塔市区的对岸就是一条条纵横交错的铁轨,在铁路两旁则旁是成排的白色农舍。农舍上炊烟袅袅,在广袤的俄国内战战场上装甲列车和骑兵部队的重要性毋庸置疑,华西列夫斯基麾下的一千把马刀很快就奉命聚集了起来,在队伍上空袅袅升起一股股纸烟点燃的烟气,华西列夫斯基胯下一匹栗色的二俄尺五俄寸的公马神经质地走着。
装辎重的雪橇嘎嘎响着,在赤塔城外绵延数俄里,远东红军的主力部队都正在被动员起来,共和国主席捷尔任斯基、总理克拉斯诺谢科夫,还有远东红军总司令伏龙芝和总政委何贯中等等众人,都站在火车站外临时用木料搭建的观望台上,视察着这支新军的出发。
华西列夫斯基一点都不喜欢中国茶叶,在世上所有东西中他最喜欢的是早晨的一口伏特加。自从欧战爆发以后,俄罗斯国内已经四五年时间看不到伏特加了,所以华西列夫斯基也能勉强接受中国同志送来的白酒。
那些酒精就像快乐的火焰,从灰色的军用水壶里钻了出来,流遍了华西列夫斯基全身的血管,接着流过整支队伍。伏特加一流过,队伍前头就响起了三排键的手风琴,一个假音开始唱起来:
“姑娘唱着美妙的歌曲,她在歌唱草原的雄鹰;
她在歌唱心爱的人儿,她还藏着爱人的书信……”
在第五排里一群男低音突然跟上:“啊这歌声姑娘的歌声,跟着光明的太阳飞去吧;去向远方边疆的战士,把喀秋莎的问候传达……”
“诶嘿!”红军旗帜旁的一个骑兵吹起了口哨,并像快乐的夜莺一样唱了起来,他用的是中文,唱的是远东红军里最流行的这首《喀秋莎》的中文原版。
长矛摇摆着,有金银饰条和棺材色缨儿的黑帽子抖动着。雪在一千只钉着铁掌的马蹄下嚓嚓响着,有人弹起了欢乐的扎尔班琴,华西列夫斯基赞赏道:“中国同志唱的真不错,就该这样!不要忧愁,同志们,我们要回家啦。”
夜莺的歌声飞扬在西伯利亚的雪原上,雾幕拉开,以赤塔为中心一路向西的所有大路上都开始出现红军的旗帜。队伍里也有不少中国人,有的是军事顾问,有的是志愿军战士,在因戈达河河口还有一支一千五百人左右的步兵团走了过来。
这些人走在前边的都身穿相同的衣服,是用质地优良的中国产呢子制成的灰色短上衣,面容都很清秀,看得出年龄十分年轻,所有人都熟练地握着枪,还有那严整的队列和步伐也透露出这是一群经验老道的百战劲兵。
由于兵力,通向西方叶尼塞河方向的条条雪白道路,都开始变成灰色。
浅灰色的新军装,是为了适应西伯利亚大平原的自然环境,特别设计的服装。除了棉服以外,从满洲里过来的军列,还运来了近十万套棉被、棉帽、袜子和手套。
“达瓦里希!”
在前面走过去的中国步兵团向着远东红军第一骑兵团的旗帜发出欢呼,华西列夫斯基和他的同志们站在小树林边上回应道:“同志!”
在步兵团的后面,还有一群中国骑兵,他们还是穿着黄色的军装,腰束生牛皮皮带,键盘上挂着一条带有连衣帽的白色长披风,钉着铁掌的高筒马靴夹在战马腹部两侧。
在中亚那边,布琼尼得到的中国志愿军只有中国红军西北兵团派出的第七骑兵师一支部队,全部兵力只有五千多人。
毕竟,就算在中国境内,作为连接东西部的交通大动脉,陇海铁路向西最多也才到达天水而已,从天水到兰州的路段至今还未完全竣工。
就这样,那还是中国社会党入主中央以后,新的革命政府百般动员工人和军队施工,克服万难的成果。要知道清廷修筑的东西铁路主干道,最西边甚至都还不到潼关,北洋政府花了好几年功夫,也才把这段铁路向西修到灵宝,还是不到潼关,直到社会党政府上台以后,陇海线的灵宝至潼关段才被修完,此后又陆陆续续修筑了潼关至西安、西安至宝鸡和宝鸡至天水的三段铁路,使陇海铁路逐渐靠近光绪年间清廷最初设想的计划。
这样的交通条件下,中国红军要派兵到中亚支援俄国革命,自然困难重重,光是维持第七骑兵师和大量军事物资到葱岭以西去,就已经耗费了新疆省、甘肃省原来准备用于第一个五年计划经济建设的大量人力物力。
远东这边的情况则比中亚好得多,一是沙皇俄国比大清强得多,在这里留下了西伯利亚大铁路和中东铁路,交通还算方便,二则是工业蓬勃发展中的东三省,经济实力也比新疆、甘肃强得多。
从满洲里和海参崴出国支援远东苏维埃共和国的中国志愿军,第一批次的部队就包括了“伊林劲旅”红四十八师等王牌部队,总兵力有近二万人之多。
除此以外,为了帮助远东苏维埃共和国开发本地矿山、修复铁路和开垦农场,东三省还向远东共和国派出了大量支前民工,一年多的时间来,有近十万名中国、朝鲜和日本民工进入滨海地区和贝加尔湖地区工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