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丘吉尔很想在柏林会议开始之前,先私下和中国代表团的人员接触一下,但林时爽婉拒了这一邀请。他主要是考虑到公社代表团方面的意见,很显然乔治 瓦卢瓦并不愿意看到英国和中国的接近,哪怕只是尝试性的短暂接触。
更何况,乔治 瓦卢瓦也一再向林时爽强调:“同志,我比你更了解丘吉尔,也更了解英国人。如果说英国真的存在诚实的人,那他也不会姓丘吉尔,从战前到战后,英国人的一切行径都表明了他们的信誉和一张废纸没有任何区别。”
欧战爆发以前法国曾和英国达成一项海军协定,协定规定在出现战争威胁时由英国海军负责保护海峡和法国海岸的安全,防范敌舰攻击,使法国舰队得以不受牵制而专注于地中海方面。这样做的结果就是法国海军完全撤出了英吉利海峡,并且把本国大西洋海岸的安全完全托付给英国人保护。
可当大战爆发之时,当德国人的军队在比利时狂飙猛进并冲向法国的海岸线时,英国却迟迟没有做出反应,导致法军在1914年的八月炮火中表现极为被动,也导致了此后数年间法国工业最发达、人口最稠密的东北地区一直受到德国的军事占领。
乔治 瓦卢瓦对英国人新仇旧怨一起道来:“大战尾声之时,您知道的,就是巴黎沦陷那时……”
林时爽道:“是的,我也很为您的老师乔治 索雷尔的事情难过。”
“按照英法盟约,英国远征军本来应该在德军向巴黎发起突击的时候,攻击德军战线的侧翼,从德国人的身后瓦解他们的攻势。”乔治 瓦卢瓦愤愤道,“然而您现在也知道后来发生的所有事情了,英国人又一次背信弃义,他们趁着德国军队攻占巴黎的机会,并没有出击德军的腹背,而是拿法国做肉盾,忙着把远征军运回国内,做他们光荣和平的筹码,法国就是这样被出卖了。”
现在法兰西公社的执政党法国统一社会党,在战前是最反对民族主义、沙文主义和战争政策的和平党派。饶勒斯主席,不仅是在法国,也包括整个欧洲,他们反对帝国主义、殖民主义、军国主义,视这些主义浪费本可以用来实现更好目标的珍贵资源。
但是,法国统一社会党并不完全反对民族主义。
在饶勒斯主席的设想中,欧洲应该是由一些自治的民主国家组成,大家共同谋求富裕,即使是穷人和弱者也能分享社会的富裕。他认为,没有经济自由,政治自由毫无意义。他要求限制资本家、银行家、地主、教堂的权利,保护家庭小企业、家庭农场。他反对教会或教士参与政治事务,不过他也反对他的同志要求禁止大学讲授天主教的建议。总之,他反对大国之间的秘密同盟,即使是法国也不能例外。他预见全面战争是一场灾难,并致力于阻止大战的爆发。
可最后一点用处也没有,大战不仅爆发了,死了无数人,还几乎毁掉法国,现在就算是战前最讲究和平主义、反战主义的让 饶勒斯也难免会带上一丝复仇主义的情绪,更何况是像乔治 瓦卢瓦这种公社内部强硬的鹰派。
林时爽理解法国同志的情绪,他很快和北京方面通电,向林淮唐及其他中央同志说明了代表团出国以来遭遇到和了解到的一切情况,在获得林淮唐的首肯以后便回绝了丘吉尔的邀约。
“靠近英国就会变得不幸。”林淮唐在他发来的电报里如此调侃,“在主人家先不要做些过于给德国人上眼药的事情。”
同时,北非的国民法国代表团也在第二天抵达柏林,代表团团长是国民法国政府的总理白里安——此人也是公社的老同志、老朋友了,了一言以蔽之,白里安是战前法国社会党的叛徒,从社会主义向右转向的国家主义者。
两个法国并立的局面,更让乔治 瓦卢瓦拒绝和协约国集团的私下接触。
林时爽完全理解法国同志的心情,和协约国比起来,法兰西公社才是中国更真诚的朋友,没必要为了一点情报影响到中法之间的同志情谊。
另一方面,在两个法国以后,两个俄国代表团也陆续抵达柏林。
白色俄国的代表团是所有与会者中规格最高的一个代表团,团长就是刚刚上任不久的俄罗斯共和国新任总统萨文科夫,代表团成员数量也是所有国家中最多的,可见白俄非常看重这场柏林会议的谈判。
苏俄代表团则是由中亚南下,经由布哈拉汗国和伊朗以后,进入奥斯曼帝国境内,乘坐德国人修筑的3b铁路经布达佩斯后抵达柏林。苏俄代表团的团长和副团长同样是中国人民的老朋友——斯大林和布哈林。
林时爽很清楚这两人在布尔什维克党内的地位,所以对他们的到来也颇感惊喜。彼时鄂木斯克战役刚刚结束不久,高尔察克又一次遭到了沉重打击,远东红军继续高歌猛进,兵锋直逼乌拉尔山下,对白卫政权当局形成了巨大的军事压力。
但高尔察克行将垮台之际,原本按兵不动的各大白卫军巨头也纷纷行动了起来。
看来此次萨文科夫总统亲自出使柏林的背后,肯定也隐藏着白卫军政权内部的一系列博弈,这才让科尔尼洛夫、邓尼金、尤登尼奇、弗兰格尔这一大批军头联起手来派兵出击,在乌拉尔山东麓集结了远超远东红军全部兵力的庞大军队。
欧俄地区的国力还是要远远超过俄罗斯远东地区的。
“斯大林同志、布哈林同志,好久不见了,没有想到会是你们过来。”
苏俄代表团和中国代表团在同一家酒店下榻,德国人的安排还算礼貌,立场一致的社会主义阵营国家代表团都住在同一家酒店里,只是分别被安排到了不同楼层。
斯大林比起当年在中国做国际纵队志愿者时的模样,要显得更成熟许多,眼神也较过往变得冷峻了好几层。看来残酷的长征还是给曾经热血的青年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影响,布哈林也是同样如此,任何经历过从莫斯科到中亚草原漫长征途的布尔什维克,都变得比钢铁还要坚硬。
林时爽心中感慨,布尔什维克也加速成熟了,那么今天中国社会党内部种种不成熟的情况和气氛,又是否由于年轻的党人们没有遭受过像长征那般的考验?
斯大林同林时爽握手问好,随后他也和法国同志一样,都对日本代表团里的那位“女皇陛下”流露出很明显的好奇——法国人有给国王砍头的经验,俄国人也并不相让。
斯大林好像端详猎物的眼光,令多喜子内心深处不禁有点发毛,直到武藤纯子以娴熟的俄语和斯大林、布哈林谈笑攀谈起来,整个气氛才完全放松下来。
“两个法国代表团、两个俄国代表团,威廉二世真把自己当成欧洲的仲裁者了。”乔治 瓦卢瓦讨厌德国不下于他讨厌英国,挖苦起来也是不留余力。
斯大林摸着大胡子说:“美国的哈定总统也派来了他们的国务卿查尔斯 埃文斯 休斯,出席柏林会议。德国凯撒可不止想做欧洲的仲裁者,他还想要做全世界的皇帝吧。”
“第二个拿破仑吗?”布哈林说。
“威廉二世他怎么配?”乔治 瓦卢瓦大为震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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