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应州的游击白如镜是满人,平常权威地位比知州陈寿璚还高。他热衷打牌,桌上堆满了通宵赌博赢来的筹码,三个陪白如镜推麻将的本地官吏都耷拉着眼皮,一点提不起精神来。
只有白如镜一边抽着鸦片烟,一边清点筹码,笑得哈喇子都落了下来。
“白大人、白大人,不好啦!”
“怎么回事?”白如镜点起水烟壶,将弥漫缭绕的烟雾吸进鼻腔里后,才不紧不慢地问道,“怎么回事?急慌慌的,先陪我推一会儿雀再说。”
马弁提着提着六响左轮满头大汗,慌张地跪地磕头道:“大人,是革命党!革命党反了!”
哗啦!
白如镜震惊之下把麻雀桌都推翻了,旁边三个昏昏欲睡的官员这才清醒过来,知州陈寿璚也晃晃悠悠地走了进来,抱住白如镜大哭道:
“革命党反啦!兴宁、大埔、平远……消息传来,处处都是民党在造反呀!梅属三十六堡,无堡不反!”
白如镜这才从一夜酒气里完全苏醒过来,他震骇无法,几乎站立不住,好几名马弁戈什哈一同扶住,才将白如镜肥大的身躯扛住。
知州陈寿璚是一介无经世致用才具的老文人,除了会写歌词诗赋以外,一无所能。情势一乱,陈寿璚只能自怨自艾,什么有用的主意都说不出来。
有防营士兵又把城里发现的国民军布告拿了过来,白如镜看见上面所写排满口号,瞬间震怒将布告撕碎:“你们怎么搞的!怎么让革命党将布告贴进城里来了?”
陈寿璚后怕道:“我听说州城里的商会、农会、体育会、教育会,都和三合会有关系,是不是他们搞的鬼?”
白如镜大怒:“那快去把他们都抓起来,全部杀掉啊。”
陈寿璚是汉人不用怕死,白如镜他可是满人,一旦革命党得势,他不是必死无疑?所以白如镜最为着急,急着急着连鼻血都流了下来。
“白大人你的鼻血……”
“不管这个,嗨,先不要管这个,当年太宗爷鼻血如注,还不是在松锦大获全胜?快快,现在要紧之事是派人去兴宁请熊管带来弹压……对了,还要派人去惠州,请秦提督救我们!”
话音刚落,官署外面就传出了噼里啪啦的枪声,知州陈寿璚闻声后啊呜一声直接吓晕了过去。游击白如镜则把另外三个陪赌官员踹翻在地,拉上马弁就往后院跑去。
“快,你妈的,快蹲下来,让我踩一踩翻墙走人呀!”
白如镜急声催促马弁们蹲下来,好方便他踩踏众人翻墙逃走。然而白如镜的身材过于肥胖,刚踩上去一脚,马弁就支撑不住呜呼哀嚎地趴倒。
身后的枪声越来越近,一转眼间十多名脖系红领巾的国民军战士就冲进官署大堂之中,为首的一支队指导员萧枳看到白如镜翻墙的身影,直接举起勃朗宁手枪砰的一声就把他脑浆都打了出来。
为国民军带路向导的总商会梅县负责人曾涌甫,上前翻动了一下晕倒的陈寿璚和被击毙的白如镜尸体,大喜道:
“知州和游击都在这里,萧指导你立功啦!”
城里还有一些稀稀拉拉的枪声,但州城防营士兵本来就很少,许多人又被潮梅总商会策反,早就是革命党人的同志,少许顽抗分子被击毙以后,城内抵抗就完全瓦解了。
萧枳在官署中只搜出两千多两公款和兵符印信而已,他顿感失望,但曾涌甫随即提议带人前往白如镜家中搜查,萧枳遂派五名战士荷枪实弹跟过去,果然从白宅中搜出银器两箱。
不久国民军战士又如法炮制,从知州陈寿璚宅中搜出现银一万两和写有“刘振泰商号”几个字的提单四万两。
“果然是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陈寿璚醒来以后,被国民军战士关押在游击署内,他仓惶绝望下,在墙壁上提诗道:
无端忧患忽相侵,煮鹤何堪况焚琴。大息白云归不早,从今敢有出山心。义旗所举种扶黄,人已归降杀不祥。况乃无厌将及我,同胞二字大荒唐。入室搜求等绿林,阮囊羞涩愧无金。青蚨本是能飞物,翻箱倒柜枉费心。乱世家书抵万金,谁知书到更伤心。先庐报道成灰土,搔首苍天泪满襟。
萧枳看过以后认为陈寿璚为官虽然无能,但诗确实写得不错:
“可惜执委会下令要处决所有贪官污吏,把他拉出去枪毙了!”
州城内的农会、商会、体育会、教育会机关,本来就是先锋队活动已久的地方,其中还有一些地方是好几年前就已被同盟会渗透,此时一起发动,打开城门迎接一支队入城,未经任何激烈战斗,就将嘉应州的首府轻松斩首。
张云逸正在城内维持局势,本地青年学生纷纷在当地老同盟会会员曾涌甫、钟动等人号召下加入国民军,少数几个本地劣绅如卢耕甫、黄玉屏等人想要裹挟家仆作乱,也都被张云逸带兵弹压。
国民军在城内迅速张贴了大量告示,除了传播武昌光复的消息和宣讲革命的道理以外,还着重强调国民军政府将废除满廷的大量苛捐杂税。
此时清朝在广东实施的主要税收就有10大类817项,除此正税以外,又有数倍于正税的杂捐和摊派,以至于梅县人宁愿出洋当“猪仔”,也不愿继续生活在桑梓家乡。
城中百姓尚不知道革命究竟为何物,但不少人听到张云逸说新政权要废除一切恶税,自然欢声雷动,感到好时代来临咯。
潮梅总商会在梅县的负责人曾涌甫问道:“总队长呢?还有士云先生他们在哪里?”
张云逸很平淡地说:“平定嘉属各县是很容易的,革命军的主力在三河坝以南,重点是要如何对付潮汕和惠州的鞑子兵。”
潮汕有潮州总兵赵国贤所部,惠州有广东陆路提督秦炳直所部,这两支清军队伍力量都十倍百倍于嘉应州驻军,他们才是林淮唐要对付的主要敌人。
曾涌甫紧张道:“熊佐臣的一营防军离州城很近,必须要解决他!”
张云逸微微一笑:“熊佐臣?他已经是国民军的阶下囚啦。”
国民军在各县同时发难,兴宁县的管带熊佐臣兵力虽然较白如镜他们强得多,可猝不及防下,根本抵挡不住国民军的围攻,同样迅速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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