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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柳泉车站

北洋军第五镇在徐州遭遇重创,一个镇部队被打得支离破碎,只剩下三四千人狼狈逃入徐州城里,固守待援。

但那种动摇的军心和消沉的士气,可想而知,坚守下去的希望是多么渺茫。

辛亥年十二月中的华北大地,银装素裹,北京城处处雪飘,鹅毛片白落入内阁总理大臣的官厅之内,赵秉钧也把靳云鹏从徐州发来的求援电送进官厅里面。

稳坐钓鱼台的袁世凯,那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沉稳,终于在看过电报纸的内容以后,也有了一丝动摇。

“芝泉,翼青误事啊!”

一身军装的段祺瑞留着很有普鲁士味道的两撇胡子,袁世凯半带埋怨半带愤恨的这句话,立刻就使“北洋之虎”段祺瑞如坐针毡。

湖北战场,武昌的革命军处在下风,已经接受了袁世凯提出的十五天停战期限。趁着这段时间,段祺瑞就从汉口坐火车,连夜赶回北京,只为参加这场极重要的秘密军事会议。

北洋团体的重要人物,袁世凯以下,还在北京或手头没有重要军务的人,如段祺瑞、冯国璋、王士珍、陆建章、段芝贵、雷占春等等人物,均齐聚一堂。

袁世凯食指连连敲着太师椅的握柄,脸颊上的肌肉都跳动起来:“第五镇被围在徐州,生死存亡只在须臾间,一旦第五镇出事,山东门户洞开,朝廷将没有一兵一卒抵御民军的北伐!”

“慰亭,事情还没有那么坏,山东的形势还是有挽救的余地,芝泉举荐的靳云鹏,以一个镇在徐州和南军好几个师鏖战而不亡,战败,不是靳云鹏的过错,反是我们庙算之漏。”

段祺瑞抬起头,为他出言辩解的人,是北洋团体中唯一可和袁世凯平辈论交、亦兄亦友的徐世昌。

徐世昌坐在首座旁边的位置,抚须谈笑:“唐绍仪不是在上海吗?由他出面,必须再向南方重审一下停战的主张,消息还应该放到报纸上去。那个林什么?”

冯国璋插嘴说:“林淮唐。”

“对,林淮唐。林淮唐不是最希望在报纸上发声吗?我们也要用报纸来讲话,南军破坏停战协议,包围第五镇于徐州,听说张南通有亲戚子弟被民党杀掉,他也会帮我们的。”

袁世凯默默点头,看来是赞同了徐世昌的计谋。

可即便徐世昌有北洋军师的绰号,光靠计谋,也不能救出被包围在徐州的第五镇。

人称“干殿下”的段芝贵就说道:

“如若林君汉不管不顾硬要攻徐州呢?上海那边,上海那边真管得住他?俗话说得好,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何况南方连个君都没有。”

冯国璋始终眯着眼睛,观察着袁世凯的脸色变化。

自从被调任为禁卫军统制以后,冯国璋在北洋团体内部的权力地位就大幅下降,不能和段祺瑞同日而语。

这次北洋军整个军事部署,都是段祺瑞和他的幕僚徐树铮搞出来的,第五镇镇统靳云鹏也是段祺瑞一手提拔起来的人物。

如今北洋军在徐州,眼看就要遭遇小站练兵以来最大的军事失败,压力不能不集中于段祺瑞一身。

冯国璋心中一动:“前几日第三镇就已经陆续从山西调出,目前应该有一个标在河南,一个标在山东附近吧?”

冯国璋所说的北洋军第三镇,号称袁世凯的嫡系亲军,也是北洋六镇中战斗力最强的一个镇。

第三镇原来的任务,是镇压山西民党。

他们以摧枯拉朽之势,把山西都督阎锡山赶到绥远打游击以后,就陆续被袁世凯调往鲁豫一带作为北洋军的总预备队。

此时,北洋军第三镇的一部分主力,恰好就成为了距离徐州最近的北洋军嫡系部队。

袁世凯重重点头:“该是这样的!芝泉,今天下午你就赶回湖北前线去,从今以后我们在湖北只守不攻,必要时你也可以退回河南。”

袁世凯又看向冯国璋:“华甫啊,我看徐州这趟,还是要你去跑一跑。”

冯国璋两眼一亮,欣然同意,袁世凯即说:“今后华甫来统一指挥津浦线的战事,必须把第五镇给我救出来!”

袁世凯五指分开,大手一伸:“密电张謇,告诉他,只要南方同意我为民国的大总统,我们就从北京发力,劝皇室退位——但南方如果逼人太甚,北洋军宁可玉碎,也绝不瓦全,像林淮唐那样咄咄逼人之辈,就请张季直他们出手压一压,不然南北之间,必无和平可言,列强的鲸吞蚕食,也就近在眼前。”

袁世凯一声令下,原本准备调往项城驻防的北洋军第三镇两个标,刚刚走到商丘附近,就接到了冯国璋的命令,立即改变行程,自商丘迅速东进,迫近徐州一带准备解围,救援被华南野战军第一师、第二师包围的北洋军第五镇。

而可怜的北洋军第五镇,还有可怜的靳云鹏,真的只能用“可怜”二字来形容:

原来繁华的一座徐州城,如今在北伐军的围攻下,已经摇摇欲坠。为了保护这座城市和当地的百姓,林时爽没有下令炮兵火力直接轰击,但仅仅华野步兵的爆破突击,也让第五镇无力招架。

残破的城墙上,除了少许沙袋以外,只能见到士气低迷的北洋官兵零零散散站在那里,说不出的凄凉和绝望。

“北上夺回柳泉车站的八营巡防营,刚出城就逃散了大半……”

“那柳泉车站呢?”靳云鹏无可奈何地发问。

“柳泉车站……还在民党手里。”

“萧县剩下的守军呢?”

“没来得及撤进徐州城的部队……应该是全军覆没了。”

哗啦,靳云鹏气愤、无奈又绝望,把桌上的笔墨纸砚和瓶瓶罐罐,全部一把扫落,摔了个兵兵乓乓。

靳云鹏又深吸一口气:“宫保密电,冯华甫和第三镇正在路上,宫保要求我们再坚持坚持,只要再坚持两三天,情况就有转机!”

“坚持两三天……统制,也不知道弟兄们还能不能撑到明天早上……”

徐州城内,只有一片绝望的气氛;徐州城外,却是连营的北伐大军,不仅有第一路军的几位领导在,就连林述庆也在正阳关大捷以后,派独立旅旅长陈仪率领援军赶到徐州参战,铁桶合围的兵力又进一步得到加强。

林时爽充满信心:“最短一天时间,最长也不会超过两天时间,我们就将看到北洋军一个镇成建制地覆没。”

他和陈更新、方声洞等人讨论以后,就向蚌埠的总司令部发去一封电报,向林淮唐提议以前敌全体将士的名义,给被包围的第五镇发布一封最后忠告书。

林淮唐在蚌埠接电以后,立刻就和姚雨平一起写好忠告书的内容,并以“中国先锋队全体队员、华南野战军全体北伐将士,致北洋军第五镇全体同胞忠告书”的名义开头:

“……同室操戈,为军人之大耻。我辈同属中国军队,情犹兄弟,断无阋墙私斗之理。贵镇处满廷指挥之下,强迫开赴前线,与敝军为敌,必非出于本心……

……敝军所以反清北伐、讨伐国贼者,原为救国救民,恢复华夏,想贵镇将士亦必深表同情……

……试想历年赔款,何人作俑?卖国媚外,何人作伥?国危民病,何人作祟?……

……自贵镇窘困徐州,至今几日?敝军所以列阵以待,未即猛烈攻击者,正不忍同室操戈,轻启炮火,演煮豆燃萁之惨剧。夙仰贵镇袍泽兄弟,深明顺逆,洞晓大义,若能去逆效顺,幡然来归,敝军敬当全体欢迎,箪食壶浆以犒从者。如有富于国家思想,夺勇为民除害者,敝军尤当尽礼致敬,虽为执鞭,亦所欣慕……

……燕赵古称多慷慨悲歌之士,见义勇为,当不乏人。军人报国自属天职,为救国危亡计,为拯民水火计,为贵军名誉计,为诸君前途计,均当审择利害,弃暗投明。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热不息恶木之陰,知命不立岩墙之下……

人非至愚,终能觉悟,出谷迁乔,则薰莸自判,助纣附逆,则玉石俱焚。孰得孰失?何去何从?根据天良,当可自决。掬诚忠告,可质天日,敬布腹心,惟希朗照。北伐军全体将士忠告。”

忠告书内容大多出自姚雨平、陶骏保和林祖涵三人之手,林淮唐略感遗憾,他倒很想以白话文写忠告书,甚至都给姚雨平几个人写好了完整的结语:

“……立即下令全军放下武器,停止抵抗,本军可以保证你们高级将领和全体官兵的生命安全。只有这样,才是你们的唯一生路。你们想一想吧!如果你们觉得这样好,就这样办。如果你们还想打一下,那就再打一下,总归你们是要被解决的。”

但林祖涵和陶骏保对视一眼,都轻轻摇头,姚雨平直接说:“这样的句式文法,恐怕不够正式,读起来也很不流畅,半懂半不懂的,实在奇怪。”

林淮唐歪头苦笑,看来没有一场新文化运动的熏陶,就算是白话文里最好的内容之一,也很难得到这时代多数人的认可。

是啊,林淮唐总低估了新文化运动对中国人思想上潜移默化的影响,清末民初的二十年,是中国人精神世界狂飙猛进变化的二十年,新世界究竟是诞生在什么样的基础上?

啊,真想更快、更快,然后再快一些。

林淮唐需要推动的事物,依旧是那样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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