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终于解决了用电瓶车电瓶供电打字的历史性难题,赞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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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上海既有光鲜华丽的一面,也有肮脏黑暗的一面。
那是几个人的天堂,一群人的地狱,林淮唐乘船过黄浦江时,总能嗅到一股带有浓浓血腥气的臭味。滔滔的江水里满溢着污秽的垃圾,城市局面倾倒的排泄物冒出深黄的诡异颜色,有时江面上还有饿殍尸体浮起,片片残破的褴褛衣衫随浪花飘动。
社会党主导上海市政府以后,颁布了不少限制使用童工的法令,然而除了由工会方面直接管理的工厂以外,在其他私人企业和工厂,都收效甚微。
林淮唐到上海的时候,负责保护童工政策的全国工联秘书长谭平山,就正在处理一起轰动了上海的童工案件。
案件主角是一位名叫张翠英的十四岁少女,她是江湾人,距离上海很近,甚至后世江湾已经成为上海市区的一部分。
张翠英为避战乱,从江湾逃到上海,十一岁即开始在华成烟厂做工。谭平山向林淮唐出示了一张张翠英在华成烟厂的童工证,上面清楚写明张翠英的名字,同时以血红的赤字警告着“凭证查验,不准顶替”。
谭平山介绍说:“张翠英十一岁做临时工,得到这个证件时才十二岁。十四岁她母亲病死,父亲外出谋生,这个十四岁的小女孩一人做工养活自己和弟弟妹妹,还被监工欺辱,几次流产,工会发现张翠英的情况时,她已经因为妇科疾病几乎快死掉了。”
在十里洋场的大上海,在纸醉金迷的上海滩,十几岁进厂已经算大孩子。更小的童工们,哪怕五六岁都不在少数,十岁以下的也比比皆是。
工厂往往早上三点钟开工,到晚上七点或更晚时间下班,中间三十分钟吃饭时间是不算入工时的,更加没有休息日一说。
林淮唐刚从南京过来,他和陶成章一番深谈,论的是全国规模内政党形势的变化,现在一到上海,陡然间又从那种高屋建瓴的位置上回到了民国丑痛的现实中。
谭平山痛心疾首:“书记长,上海缫丝厂童工的工作是将茧投入沸水盆搅动,再取出,刷去杂质,一天工作时间往往超过十个小时,沸水溅出时常烫伤。童工的手指常年与盆中沸水接触,导致粗肿都不算什么,至于残疾者简直数不胜数。
在棉纺厂的精纺、粗纺、弹花、拆包等车间,工人需拆开原棉,扯松棉花,捡出杂质。车间中弥漫飞絮,不停的钻进女童们的鼻孔、耳朵、眼睛、嘴巴里,据夜校老师们做的统计调查,平均每名女童工都要吸入近半克花絮。”
林淮唐本以为自己已经能够对这些残酷的现实,保持以冷静的态度。但在看过工联和工人夜校统计的几份报告以后,两手还是忍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林淮唐闭上眼:“党中央办的工人医院情况怎么样?能够帮助到他们吗?”
上海工人医院是民国元年南北议和以后,林淮唐一力坚持主张办起来的一所新医院。医院中的医生、护士,几乎都是社会党党员,每个人都只拿着仅仅具有象征意义的工资,食宿则靠工人供销合作社的帮助来解决。
林淮唐希望上海工人医院可以在现阶段改变一部分工人的处境,谭平山却拿出了另一份报告。
“自从工人医院成立以后,到现在为止,我们已经救治了上海纺织工人六百八十余人,其中童工一百五十余人。”
林淮唐翻看着上海工人医院的总结报告,越看越是触目惊心,从病历来看,其中因伤致永久残废者占三分之一,因伤致死亡者占二十分之一,而在纺织工厂中工作的童工,还普遍患有结核性的病症。
谭平山咬着牙:“华成烟厂是中国人自己办的工厂,情况还比洋行好一些,但竟然也出了张翠英这样震动全沪的事件。至于那些洋行工厂……因为他们多数在租界,拥有治外法权,我们现在还插手不了,情况了解不多。但根据工会打探的情况来看,以怡和洋行来说吧,女童工遭工头毒打的事件屡见不鲜,有的被铜勺击伤头部,有的耳朵被扯伤,光是我们派人去卧底调查的这一个月内,暴力事件就多达二十起以上。”
华成烟厂的工资比上海其他工厂略高半成,虽然监工工头的管理手段极为残忍,有一个童工在一日当夜工时入睡,被管工的发现,工头就把把剪子一挥,戳那女童面上,鲜血淋漓。
尽管如此,还要流着血继续工作,只因为华成烟厂的这份工作对童工来说确实很不错,甚至可说是维系她们生存的唯一办法,所以不少童工才忍耐着工头的奸污欺辱,直到死亡为止。
谭平山说:“华成烟厂有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她的母亲靠她做工吃饭,但因做错了一点小事而被辞退,苦求未果。回家后因辞退而吓傻,三天后竟死去。据医生说,她的胆被吓破了。”
烟厂里最小的童工,只有七岁,贫苦人家的孩子,虽然贫穷,但是却一样也是小孩子,心灵还是脆弱的,那里经得起工头、职员们粗暴的喉咙和铁板一样的面孔呢?在厂里,时常可以听到童工们悲惨的哭声,叫人不忍卒听。
那些纺织厂里的童工,生活比华成烟厂还不知道更惨淡痛苦多少分。
每天“六进六出”,一年中有大半年见不到太阳,总感觉天是黑的。平时只能吃发霉的土谷米、六谷粉,每天自带午饭,装在饭盒里,天一热就捂馊了,还照常吃。由于没日没夜地干,长期营养不良,头发也几乎掉光了。
“那些拿摩温都是畜生,马日事变刚结束时,北伐军处决了一批‘拿摩温’管车,恨只恨没将他们全都杀绝。”
谭平山所说的拿摩温就是英文NUMBER ONE的上海话谐音,意即“第一号”。英国资本的纺织厂车间工头,一般编号都是NO.1,所以引申开来,就把上海华洋工厂管工监工的工头都叫做拿摩温。
林淮唐冷冷道:“这些拿摩温迟早要叫我们大杀一场,现阶段我们既然没能力冲进租界杀绝他们,就要先做好保护童工的措施。诚斋,棉、纺织业中童工工资最高时是多少?”
谭平山回答说:“最高不会超过三角钱。”
“那是远远低于成年男女工人了。”林淮唐说,“童工的低廉劳动力,资本家使用童工是为了节约成本,以此提高利润率,最终实现市场竞争的成功。我们现在要做什么?发动舆论攻势之外,更重要的是提升我们国营工厂的经营效率,我们要在市场竞争中证明一件事——采用十小时固定工作制、月薪制、工人有教育和医疗保障的国营工厂,一定能在市场竞争中打败使用童工的野蛮工厂。”
林淮唐回到上海的时候,就已经发现社会党的各类机关报都正在宣传张翠英事件,但仅仅是舆论攻势是不足够的。很多人反而觉得工厂雇佣童工,解决了这部分人的生计问题,难道不是一桩好事吗?
他们似乎完全看不到童工们负担着多少残疾和早夭的风险。
“工厂主们把利润拿来造洋房,买洋车,穿绸着缎,吃大菜。我们的国营工厂,把利润拿来改良工艺,保障熟练工人的生活,我就要看看,这两种工厂谁才能在市场的竞争中存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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