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07.03
7:55AM.
坐落于泰晤士河畔的伊丽莎白塔,已经遥望伦敦足足130年的时光,高近百米的它在世界上有个更有名的旧称——“大本钟”。同时朝向四个方向的巨大钟面上,工业革命时代铸就的黑铁色分针还差5分钟将指到正上方的罗马数字“十二”,敲响清晨八点的威斯敏斯特钟声。
伊丽莎白塔的塔顶中站着一位高大的男人,红褐色的头发披散开来,就像是雄狮的颈毛,凶煞严肃的面容令所有宵小之人望之生寒,身上的黑色西服笔挺地贴合着他雄健的身体,看上去就像一头衣着得体的野兽。
傲罗指挥部主管——鲁弗斯·斯克林杰。
斯克林杰从怀里拿出一只表盖上刻着魔法部标志“M”的金怀表,上午7:55分,还差五分钟,但鲁弗斯不认为她会迟到,他所认识的那个女人绝对是世界上最严谨认真的几个人之一。
此时的塔顶内奇异地发出了一声细微的爆响:
魔法部法律执行司司长阿米莉亚·博恩斯的“幻影显形”——沉灰色的大钟旁,一位灰发黑袍方脸的女士从扭曲的阴影中走来。
“鲁弗斯,怎么样,你的十几支傲罗小队有消息了吗?”阿米莉亚开门见山地问道。
“你知道,他们的组织虽然较小,但结构非常特殊,我们的小队无法打入内应;不过即便如此,我们的队伍还是从最近几个月里他们组织的一些行动中归纳总结出了一些可用的信息——他们最近可能要召集各地的成员回到总部。”斯克林杰的声音就像狮子的低咆,总是给人一种强有力的威慑感,不论是敌人还是同事在与他对话时总会感到一丝不自在——但这其中不包括阿米莉亚·博恩斯。
阿米莉亚·博恩斯,魔法部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法律执行司司长,威森加摩最高巫师法庭的五十位成员之一,当初举荐她进入该法庭的推荐人就是威森加摩的首席巫师阿不思·邓布利多。
“我们需要尽快把这个寄生在英格兰的毒瘤给连根拔起,连续三年,儿童走失率逐年升高,最近几月里还连连爆出丢失孩童的父母收到自己儿女的干尸、碎尸这种耸人听闻的恶性事件,对麻瓜社会和巫师社会都造成了非常恶劣的影响,要不是麻瓜首相的铁腕威胁所有媒体禁止登载这一系列事件的任何有关报道,防止恐怖案件进一步的影响扩散,在舆论压迫下我们的处境可能比现在更糟。但就算是现在这样我也是烦不胜烦——你要知道,每天晚上跟住在唐宁街的那个女人通电话可不是什么有趣的体验。”阿米莉亚·博恩斯烦闷地揉按着太阳穴,连续数月接连不断地安排工作,即使是她这个以精神力著称的巫师也难免有些疲劳。
“我能理解,司长,我们一定会让那个拐卖残害儿童的黑巫师团体得到应有的制裁,”斯克林杰沉声道,“不过在这件事上我们遇到了一定阻力——他们的成员都是异常的‘忠诚’,在这几个月的对抗中我们虽然成功捕获了他们的几名成员,却无法从他们的口中得知想要的信息,即使是用了吐真剂,得到的也非常有限。我怀疑这个组织的首脑是一位精通魔药及黑魔法的大师,他/她清楚地知道吐真剂的效用和作用范围,所以这个组织的外围成员知道的都非常少,就是防止个别成员被抓后曝露关键信息。”
阿米莉亚司长皱眉问道:“‘即使是用了吐真剂,得到的也非常有限’?也就是说你们还是有所收获的?用了吐真剂后那些家伙都说了什么?”
“‘让孩子们回到妈妈的怀抱里来’。只有这一句话,他们只会说这一句话,不停重复着这句话。”
斯克林杰低低地说道。
阿米莉亚眼神森冷,寒声道:“不知道毁灭了多少家庭的邪祟渣滓!真是恶心透顶!斯克林杰,我会批准你们傲罗更多的行动权限以及活动资源,在这两个月内务必将这一伙黑巫师一网打尽!这不仅仅是我的要求,也是麻瓜首相玛格丽特·撒切尔和魔法部部长康奈利·福吉的统一口径!”
“您的命令正是我的心愿。”斯克林杰微微低首应道,野兽般的身体蓄势待发,就等着找到目标将对方撕成碎片。
黑铁长针指向“十二”,机括拉动巨锤敲响沉灰大钟,震耳欲聋的钟声向四面八方辐射而去,伊丽莎白塔敲响了“八点”的钟声。
随着两声细微的爆响,塔内已无人影。
......
1990.07.04.
7:58PM.
伦敦,威斯敏斯特市,苏格兰场。
韦斯特夫妇神色忧虑地坐在伦敦警察厅内的硬椅上,手上端着先前服务人员给他们倒的两杯温水,一口没喝。
他们的孩子卡米尔·韦斯特从失踪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四十八个小时了,这四十八个小时对他们而言简直是度日如年,每一分每一秒脑海里都在不断设想各种糟糕的场景,但内心却必须一直安慰自己不要瞎想,也许可爱的卡米尔只是在繁华的伦敦迷路了然后被好心人收留了一个晚上呢?伦敦治安这么好,不会有事的,不要自己吓自己,安德玛。
“韦斯特夫妇是吗?”一身着装肃黑的警官手上拿着一叠文件,走到他们身前问道。
“是......是的,我是安德玛·韦斯特,这是我太太。请问我们的孩子找到了吗?”因为常在室外工作导致皮肤有些晒黑的安德玛紧张地抓住苏格兰场警官的袖子,颤声问道。
警官深深地望了这对紧张忧虑中的夫妇一眼,低声说道:“我是伦敦警察局专门刑事部(SpecialistCrimeDirectorate,SCD)的督察迈克尔·温纳,你们的案子已经转交给我部负责,请随我来。”
安德玛·韦斯特的心顿时慢慢地沉了下去,这个时候他才发现眼前这位警官肩章上有两个巴斯星章,的确是位督察。
韦斯特夫妇跟在迈克尔警官的身后,在黑白两色覆盖的走廊里走着,渐渐地,渐渐地,他们来到了一个自己最不想来的地方——
“法医鉴定部”。
韦斯特夫人的脸色已然煞白,本来因为忧虑无法入眠不得不熬夜的身体顿时摇摇欲坠起来,唯有紧抓着丈夫的手臂才能不摔倒在地。
安德玛·韦斯特并不比他可怜的妻子好多少,一双腿不停地打着摆子,比以前在外头工作十几个小时后还要抖得厉害,他颤抖着声音,结结巴巴地说道“警官......警官,我们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迈克尔警官沉重地望着他,低声说道:“韦斯特先生,我们没有走错,但在进入这个房间前,我希望您能先签好这份‘保密协议’,这非常重要。”
安德玛像帕金森病人一样颤抖着手,从迈克尔警官的手里接过了那份白纸黑字的文件,条例诸多,纷繁迷眼——这个时候他似乎连字都看不懂了,但他知道这阻隔在自己身前的门必须被打开,而开门的条件就是把手上这份“保密协议”签了。
在雪白的纸页上凌乱地签下自己的名字后,安德玛焦急地打开了阻隔在自己身前的最后一扇门——
法医鉴定室内总体上呈现着铁器的银灰色泽,冷色调的鉴定室内冰冷的停尸台上躺着一具年幼的尸体,与普通的尸体不同,他非常的干瘪,就像体内所有血液都被抽干了一样,肌肉萎缩,皮肤紧紧地贴合在骨骼上,整具尸体就像一具套了皮的骷髅。
安德玛眼神空洞地望着这在普通人眼中算是骇人的一幕,耳边传来妻子昏倒的声音和迈克尔警官焦急的呼救声,但这一切都感觉离他很远,就像是从非常遥远的地方传来的一样。
可怜的卡米尔临死前双手抱着膝盖蜷缩在一起,身上还穿着印有《怪鸭历险记(CountDuckula)》里的主角“吸血伯爵达寇拉”的红色T恤,就像他离家上学的那一天一样。
但是孩子已经不会跳起来喊爸爸了,只剩下红T恤上的吸血鸭仍瞪大着滑稽的眼睛望着他,看起来是那么的嘲讽。
......
“浑身的血液都被抽干了,却没有任何的伤口?这真是我见过最离奇的案件了。”
“可怜的夫妇,失去孩子的打击对他们一定很大,更别说是以这种方式失去的。”
不远处的警官们窃窃交谈着,声音不大,但还是被搂着妻子的安德玛听到了,不过他此时万念俱灰,已经不在意任何人说的任何事了。
忽然,他察觉到一丝令人不适的目光。
之所以令人感到不适,主要是因为那道目光里蕴含的意味,与大部分警官们投来的同情、怜悯视线不同,那道窃窃的目光里满含着恶意。
安德玛顺着那道目光望去,看见了一个佝偻着腰的女清洁工,她的脸好像有点熟悉......对了,之前也是她给自己和妻子倒的温水吧?
鬓角斑白的女清洁工安安静静地扫着地,看起来是那么的正常,安德玛甚至怀疑刚刚是自己爱子新丧后的错觉了,直到——
她又扭头看了自己一眼。
嘴角微咧,然后把嘴巴慢慢扯开,露出森然洁净的白牙,上面六颗,下面六颗,看起来非常滑稽。
就像那只卡通鸭子一样。
——你笑什么?
笑容越来越大。
——你笑什么?
笑容越来越大。
——你笑什么?
女清洁工的嘴巴已经扯到了最大,看上去就像漫画一样非常夸张,一张漆黑的大嘴几乎要占了整张脸的四分之三。
“不许笑!!!”
安德玛猛然站起身怒吼道。
男人的这一声怒吼惊到了走廊里所有的警官,他们纷纷警惕地望了过来,其中有些还拔出了手枪对准安德玛。
“韦斯特先生,我知道你刚刚失去自己的孩子非常痛苦,但还请你克制一下自己的情绪,不要在警局发泄。”迈克尔警官右手摸到了腰间的配枪,缓声安慰道。
“不,不好意思......”
安德玛回过神来,尴尬地道歉,回望那个女清洁工,只见她也被吓到了一样打着哆嗦,顿时缓下心来,坐回位置上痛苦地揉着头发。
——我眼花了?
“嘻嘻嘻嘻嘻嘻嘻——”
安德玛猛然睁眼,女清洁工突兀地弯着腰站在他身前,两只手捂着嘴巴想憋笑,但那张不停变大、不停扯开、几乎占据了整个面部的夸张笑容又哪里是两只手能遮住的?
他暴怒地跳将起来,一拳打在女清洁工的额头上,让她发出痛苦至极的哀嚎的同时摔倒在地,然后在警察猛地扑过来前又凶狠地一脚暴踢她的脸颊。如果可以,他真想当场撕烂那张不停嘲笑自己的嘴巴!!!
“放开我!放开我!我要撕烂她的嘴!我要打破她的脑袋!”被数名警察压在身下的安德玛不停地嘶吼着,吼得喉咙干哑却仍不停息。
一时之间,新丧爱子的男人愤怒的吼叫和清洁工妇女痛苦的哀嚎在向来沉寂的法医鉴定部门此起彼伏。
乱象渐生。
......
10:01PM
圣巴塞洛缪医院。
“疯子!死了自己的儿子就能发疯殴打别人?”一位中年妇女站在病床前愤怒地尖叫道,“你真该控诉他!米莎!让他去监狱里好好待一会!等他脑子清楚明白了再放出来!这种疯子活着简直就是危害社会!”
“算了,特雷西,”躺在病床上、脑袋被层层纱布包裹的米莎有气无力地说道,“既然那个人的妻子愿意赔偿精神损失费和我的医药费,我也就懒得追究了,私下和解算了。”
“你总是那么容易宽容,米莎,”米莎的同事特雷西不满地说道,“换做是我,我肯定不愿意吃这个亏,怎么说也要让他吃几年牢饭再说!”
“他刚刚失去了儿子,心情憋闷,爆发出来也是正常的......”
“哈?如果每个人死了挚爱之人就能胡乱伤害他人以作发泄,那英格兰早就成为疯子的乐园了!”特雷西愤懑不平地怒斥道。
“谁说不是呢?”
“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特雷西疑惑地问道。
“没事没事,你明天还要上班,快走吧,不用管我。”
“好吧,的确,现在已经十点了,那我先走了,亲爱的?你不要自己瞎想,在医院里好好养伤吧,我明天还会来看你的。”
“嗯。”
病房的门打开,病房的门关上。
......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直闭着眼睛的“米莎”突然睁开双眼,眼瞳明亮得吓人。
她把手伸进裤子口袋里,从米莎的头上硬拔了一簇头发下来,霎时仿佛有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从裤子口袋的袋口传了出来。
“米莎”望着右手上鲜血淋漓、还带着头皮的米莎头发,嘴角微微咧开,然后越扯越大,露出所有森白的颗颗牙齿,笑容大到占据了大半张脸庞。
“嘻嘻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