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姆里奇女士,现在你还觉得我在撒谎吗?”
林恩斯昂起脑袋说着,向眼神怨毒到几乎要杀人的粉蛤蟆报以一个在自己眼里相当有诚意、在当事人眼里相当挑衅、在旁观者眼里相当贱格的表情,仿佛在说:
你打我啊?你打我啊?
我就站在全英国魔法界实力最强、资格最老的人旁边,只要你敢当面掏魔杖对老子用恶咒、毒咒,也不用堂堂教授出马——杀鸡用牛刀,当庭的看守和傲罗就能把你这不害臊的粉婆娘给收拾喽。
“多洛雷斯!请控制一下你的情绪!”福吉部长一敲法桌,微抬眼镜对浮肿脸庞涨的跟充气球似的副部长女士喊道。
“......”乌姆里奇死死地咬牙,牙龈几乎要渗出血来,望向林恩斯的眼神怨毒得几乎可以熬一锅毒药了,但毕竟是几十年的老官僚,深呼吸几口气后还是向部长微微鞠躬致意,面无表情地坐了下来。
“好吧,感谢洛凡德先生用鲜活的例子为我们证明他的话还是有一定的可信度的。”阿米莉亚·博恩斯又想笑又无奈,毕竟这几天应对部长一系的攻讦的确是让她有些苦不堪言,林恩斯算是帮她报了半个“仇”?
“但这也只能说明你具有相当的观察能力,不能反驳证人罗素·约书亚的证词,除非你能为此提供其他的证据或证人......”
“哦,事实上,我们的确可以,博恩斯女士。”邓布利多忽然插嘴。笑着说道。
......
“全名?”福吉大声问道。
“莱姆斯·约翰·卢平。”一个显得异常憔悴的男人站在林恩斯坐着的位置前,即使浑身没有一寸布料是崭新而完好的,但他的态度依旧不卑不亢。
“年龄?”
“30岁。”
“你到底是谁?”福吉用不耐烦而高傲的声音喊道。
“我是霍格沃兹1971年级的学生。”想了想,卢平只能用这种方法介绍自己,自从第一次巫师战争结束到现在的九年里,因为自己的身份,根本无法在一个地方长久地待下去,完全没有一个堪称体面的工作;
他就像一只孤魂野鬼或者一条无家可归的流浪狗——在一条条见不得光的阴沟暗巷里徘徊,期盼着能在臭气熏天的垃圾箱里找到一点半点维持他简单生存的东西。
当然,这种生活也是他自己选择的,莱姆斯·约翰·卢平,五年级曾任级长,各门成绩优秀,凤凰社的骨干中坚之一,即使是个狼人,以他的资历原本也大可不必过这样的日子——
但究竟有谁能让他那颗彻底冰凉的心滚烫一些呢?有谁能制止他那无可救药的负罪感呢?有谁能在视为至亲的三个好友两个死亡一个入狱的情况下还安然悠闲地工作和生活呢?
卢平不知道谁能,但他知道自己办不到。
“在我们的记录上,你并没有出现在地窖中。”福吉皱着眉头说道。
“那是因为我使用了‘幻形咒’。部长先生,所以一直没人能发现我。”莱姆斯·卢平疲倦地回答道,“而在傲罗们赶到之前,我又已经随邓布利多教授先行离开了那里。”
站在一旁的林恩斯恍然大悟,原来之前在城堡里看到的第八双“脚印”就是他的......
“阿不思,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我们应该对你无故带走一名现场证人这件事有知情权!”福吉转向灰袍的老人,怒敲法桌,“这么重要的一名证人竟然没有出现在本次事件的调查报告里!你的行为会严重影响傲罗们的办案进展!”
“哦,康奈利,其实如果这一个星期以来你不那么执着于让斯克林杰写‘廉政述职报告’、‘自我检查报告’、‘忏悔书’、‘告罪录’等一系列莫名其妙的、浪费时间的、所谓的‘述罪材料’的话,你现在应该已经知道了,”邓布利多平静地说,“毕竟我很早之前就跟他说了这件事。”
“我——!我应该对此有知情权!而且报告中也应该出现这个——这个巫师的名字!”福吉噎了一会儿,复又粗暴地说,几根苍白的发丝从福吉梳理整齐的法冠上掉了下来。
“也许之后我们可以补上?”邓布利多摊开手心又无奈又俏皮地说,就像是在哄孩子似的。
福吉深呼吸一口气,不然他感觉自己的肺都要炸了。
“莱姆斯·卢平,这位先生!你是否旁观了全程?”
不等福吉说话,阿米莉亚·博恩斯骤然站起身插口大声问道,“你记得在‘红海’冲毁地窖之后发生的事情吗?”
毫无疑问,“红海”,以及“红海”之后他们所经历的一切,都成为了魔法部一直在追寻的未解之谜,每一个看过调查报告的人都在心里给那场“事故”画上了一个巨大的问号。
“红海”究竟是什么?它又去了哪里?难道真的如推想的一样,它成为了在场所有人前往“深渊”的媒介?在那鲜血组成的“海水”中,究竟发生了什么,让本应全面获胜的傲罗们经历了难以承受的惨败?
这一切都需要一个解答。
但令博恩斯女士失望的是,面对她激动的询问,那个憔悴的男人只是摇了摇头说:“我的记忆也只到‘红海’冲毁地窖之前。”
“告诉我们,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个地方?为什么会出现在黑女巫莉莉丝·弗罗拉的巢穴中?”福吉缓过气来,严厉地问道,“你是不是与莉莉丝一伙的?”
“......我之所以会在那里,是因为......”
“是因为......”
卢平深深呼吸,瘦削的胸膛剧烈地起伏,过了很久才克制住胸膛中潮水般的悲伤,尽量平静地念出故人们的名字:“是因为要去救詹姆·波特和莉莉·波特之子,哈利·波特”
哈利·波特的名字响彻在审判室时,审判室迎来了一小段时间的静默,显然,这个打败了“神秘人”的名字的确具有某种奇特的魔力。
“你跟波特先生的关系是?”博恩斯女士低声问道。
“他的父亲和教父是我的同学,我的挚友。”卢平说。
“......那么,”阿米莉亚·博恩斯继续问道,“你是来为林恩斯·洛凡德的供词作证的?”
“是的。”
法律执行司司长闻言与身旁的同事们交流了许久,威森加摩的成员们时不时地交头接耳,一双双眼睛直视着站在审判室中心的憔悴男人,有的不怀好意,有的十分好奇。
“好的,那么你的说法是什么?请将使用幻形咒进入莉莉丝的巢穴到跟随邓布利多教授离开那里的过程详细地陈述一遍。”阿米莉亚敲了敲手上的羽毛笔,认真地说道。
于是,卢平开始自己漫长的讲述,这是除了调查报告调查员、B组组长罗素·约书亚、“食人魔”林恩斯·洛凡德之外的第四个叙述角度。
令威森加摩成员们不意外的是,莱姆斯·卢平呈现的经历与林恩斯·洛凡德口述的经历相差不远,与调查报告里的内容部分切合,与罗素·约书亚的证词大相径庭。
“这个证人很不令人信服。”
福吉如此说道。
坐在他身边的博恩斯女士稍微整理下思绪,面容严肃地凝视着卢平,沉声道:“通过倾听你的证词,我们有一个很明显的疑问,希望你如实回答,卢平先生。”
卢平点了点头。
“首先,我可以理解你之前是一直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目睹了‘红海’冲毁地窖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情吗?”
“是的。”
“那么,你为什么一直在‘旁观’呢?”
“......”
“为什么,在无辜的儿童被做成人偶、被人啃食的时候,你为什么一直保持隐形的沉默?”
阿米莉亚·博恩斯严厉地问道。
“你为什么没有挺身而出?”
“难道那血淋淋的惨状不足以激起你半点的同情心吗?”
“还是说你就是一个天性凉薄、道德观念缺失的人渣?”
在愈演愈烈的严肃质问中蕴含了法律执行司司长执法时往往少有的愤怒,她的声音越来越尖锐,言辞越来越锋利,也越来越激动。
“能对这些事做到无动于衷的人会不顾性命地前往黑巫师的巢穴解救挚友的独子吗?我对此表示深刻的怀疑。”
“如果你没有办法解释这个前后矛盾的问题,那我想,你之前的证词可信度是相当低的,我们可能不会采纳。”阿米莉亚渐渐平复下来,冷淡地说道。
卢平沉默。
看上去就像是被博恩斯女士一口道出了他虚伪的真容。
但好在这份沉默并不长久。
莱姆斯缓缓开口说道:“如果可以用现在我身上的一切去换取那个时候自由行动的能力,我是不会有任何犹豫的。事实上,在那个晚上经历的噩梦,直到现在还在我每天睡眠时上演,我以我的人格担保,如果我是那种看到无辜弱小被残害而无动于衷的人,我必受梅林的诅咒,每晚沐浴在月光下,这辈子都别想再看到太阳。”
“......”法律执行司司长眯起眼睛盯着那个衣衫褴褛的憔悴男人,他顺势扬起乱糟糟的脑袋,一双凌乱发丝下的眼眸疲倦、黯淡、但格外的坦诚、勇敢、无所畏惧也无所隐瞒——正是格兰芬多学生们最宝贵的品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