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格雷女士将埋藏心底的遭遇一一倾吐后,沉默了许久,在这个过程中没有人说话,有的人在沉思,有的人被震撼,荒诞的历史通过现实中的人口被讲述时总是让人难以置信,容易引起听客对讲述者极大的质疑。
“谢谢你的分享,格雷女士,”温纳督察站了起来,向眼前这位遭遇了苦难的女士微微弯腰致意,“我很感激你愿意将这些事情重新述说一遍,这对我们的调查起到了非常大的作用。”
“……”简·格雷微默,然后抬起头说道,“你之前说有一个好消息会告诉我,是什么?”
温纳督察披上自己的风衣,离开前朝简·格雷释然笑道:“莉莉丝·弗罗拉其实已经死了,她跟我说一切都结束了,你不用再害怕了。”
简·格雷彻底呆住了,缓缓捂住面孔,不可遏制地痛哭流涕起来,但这次留下的是欣喜的泪水。
“走吧。”温纳拍拍仍然看着这一幕的潘妮,率先离开了格雷的家里。
……
在回伦敦的路虎上。
“虽然这么说很失礼……但是,长官,根据她已有的精神病史的描述,我不认为她的话语具有可信度。”潘妮不可思议地问道,“我觉得刚刚自己就像是在听一个无头无尾的荒诞童话一样,作者是格林和安徒生的拙劣效仿者吗?“
“也许吧。”开车中的温纳模棱两可地说道,看向夜色下的道路前方,目光随着两旁的路灯一闪一灭。
他相信简·格雷所说的事情大部分属实,也许有些情况有一点点认知上的出入,但他可是见过巫师的人了,脑海里不再只有科学的方法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会太觉得太出奇。
“还有……长官你为什么说弗罗拉女士已经死了?你跟她交谈过吗?可我们不是来找弗罗拉这个失踪的女人吗?”潘妮两条眉毛拧在一起,非常奇怪地说道。
“那是对简·格雷说的善意的谎言,”温纳摇摇头说道,“一个那么荒诞的经历,埋藏在心底那么久,终于在今天倾吐出来了,这是一件好事,我要做的就是让她完全放下包袱,今后去过更美好的日子。而且你没发现其实后期她很配合吗?说那些事情的时候炯炯有神,这就像排毒一样,有些事情,说出来就好受很多。”
“原来如此……真没想到还有这一层考虑,”潘妮向长官竖起了两根大拇指,“这是长官你的办案经验?受益匪浅。”
“简单的心理学罢了。”温纳耸眉,“你饿不饿?”
“……”潘妮捂着小腹,“你不说还好,一提起这件事我现在的确饿坏了……光听故事忘吃饭了……”
“后座上我放了饮用水、压缩饼干和午餐肉罐头,自己拿着吃。”温纳督察微打方向盘,路虎始终保持着一个平稳的高速行驶着。
“难吃……”
“这是在车上,你是打算吃到煎小牛排吗?”
“要是有三明治也不错啊……”
潘妮一边嚼着难以下咽的压缩饼干和午餐肉,一边翻着白眼吐槽长官的口味真是“毫不讲究”。
“对了,长官,你觉得像简·格雷那样的女性怎么样?”
“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你以后的伴侣啊,单身汉上司,你今年都多少岁了?怎么还不考虑结婚呢?”
“不要试图去打听别人的私生活,而且简·格雷女士已婚了,你不要做这种奇怪的揣测。”
“你真是超级老古板……你不对这个感到好奇吗?简·格雷女士看起来疯疯癫癫的,但样貌真不差啊,怎么会嫁那么平庸难看的男人?而且啊……”
无聊的潘妮居然兴致勃勃地讲起了八卦,温纳无语地摇了摇头,要是平常上班他估计早就冲她吼出声了,但自己先前安排她帮了不少忙,现在也不好摆脸色给别人看,于是就只好装聋作哑,左耳进右耳出了。
“‘一切从一开始就错了……我看错了,但现在也没有任何后悔的余地。’”
“‘一开始就错了’,这是什么意思?”
回家的路上,这句话一直徘徊在迈克尔·温纳的脑海里。
……
“书本带了吗?”
“带了。”
“鹅毛笔……羊皮纸带了吗?我的天,为什么这个学校还在用这些?”
“带了,可能是校长比较复古的原因吧。”
“你那根……树枝带了吗?”
“这叫魔杖。带了。”
“停下!别拿出来!我不想看到这个!”
“……”
“飞天……扫帚?这是什么?”
“就是一个骑上去能让人变成空陆两栖生物的长树枝,专门给不乐意好好呆在地上喜欢跟太阳肩并肩顺便摔个粉碎性骨折的傻子们准备的。”
“小孩子说话不要怪声怪气的!”
“我今年十三了!”
“十三不是孩子?”
“神圣的英格兰《婚姻诉讼法》规定我十六岁就可以结婚,还有三年就可以生孩子了,那我现在还能被称作孩子吗?”
“你真该把你的大脑好好洗洗!里面都装些什么东西啊!”
“昨天刚洗的头。”
“……”
斯莫伍德太太平生第一次觉得自己有可能被气死,而不是郁闷而死,她气愤地无可奈何,要是在孤儿院里她可以像平常一样给他点教训——罚他去做劳务,但现在他马上就要上火车了,她还能拿什么教训这个说话能把人气死的小鬼头呢?
气到极点,斯莫伍德太太环顾了下四周,确认没人注意这里后,痛快地捏了下这毛孩子的耳朵。
“痛痛痛!斯莫伍德太太你使用暴力!我要告NSPCC(英国防止虐待儿童协会)!”林恩斯吃痛,愤愤喊道。
斯莫伍德太太这下心情舒畅多了,但同时心里警告自己这个行为不能对别的孩子使用;她将鬓角的银丝别到耳后,瞪着林恩斯的眼睛说,“圣诞节要回来过,不许找借口留在学校。”
“可是我有……”
“没有借口!必须回来!”斯莫伍德太太竖起食指叮嘱道,“我有个礼物要送给你。”
“是什么?”林恩斯下意识地问道。
“礼物只有在生日那天被拆开才有意义。”斯莫伍德太太微笑着,然后看了下国王十字车站大厅上的时钟,催促道,“快走吧,现在十点半了,还有半个小时,真的不需要我去月台送你吗?”
“不用了,你不会喜欢那种场景的。”林恩斯心想你平常看到自己挥舞魔杖都大呼小叫,真见到一个个活生生的人消失在墙壁里还不得当场晕倒?好不容易在遗忘咒的影响下忘记了那些难受的事情,现在还是省省吧。
“那你要路上小心。”斯莫伍德太太站在原地摆摆手,跟他道别。
后来直到林恩斯走了很远,走到即将检票入站,回眸望去时,仍然能看到那个并不高大的身影一动不动地站在密集的人群中,有点呆地望着这边;
她似乎注意到他的回眸,把手高高举起,跟他告别。
林恩斯点点头,推着行李箱,渐渐离开了她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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