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伊准备沉下心来把整件事调查清楚,那么早晨的工作就得往后推延。
在返回磨坊前,他先向家禽摊位的老鲁尔、以及草药铺的特罗斯告了个假。
“明早请假?当然没问题,这半个月工作都干的很漂亮,休息一天工钱照算。”特罗斯很爽快地答应了下来,“但我有点好奇,你能有什么事?难不成在艾德斯博格交到了一个小女友?要赶去和她约会?”
“小兄弟,作为过来人我提醒你一句,把钱花到女人身上,那就是个无底洞!女人的虚荣心永远不会满足。”
“特罗斯大叔,你就别打趣我了。”罗伊也没有遮掩,“女朋友什么的距我很遥远。明早我要去下城区找个人,至于具体是谁,你就别管了。”
“哦,那你千万要注意安全。”特罗斯皱巴巴的脸变得很严肃,郑重地叮嘱了他一句。
……
在磨坊歇了一夜,第二天,阴沉沉的天气,罗伊一大早就赶到了艾德斯博格的下城区。按照他的想法,要验证费雯的话,首先该找找昨天那个到学校要钱的老酒鬼,也就是费雯的父亲。
酒鬼醉的再厉害,也不可能忘记自己究竟有没有一个小儿子。
这半个月里,罗伊早就弄清楚了费雯家庭住址,在下城区最东边,一栋破旧的木房子,很好找。而他之所以选在大清早行动,也是担心会再次碰到麻雀帮的混混。
但有时候,人怕什么就偏偏来什么。
罗伊刚踏上这片区域的大街,那种芒刺在背的感觉瞬间涌了上来。
视角余光往后一瞥,他能看到一个穿着厚厚的黄色棉衣,黑裤子,长筒靴,脖子上带着块刺青的光头壮汉跟在他身后。
晃眼一瞧那张脸好似是雷索,但这家伙的五官和表情又跟雷索完全不通,雷索是冷漠,而他满脸都是戾气,仿佛胸膺里充斥着怒火,随时准备爆发。
他的身高超过6迟4吋(1.9米),脖子又粗又短,棉衣被撑得鼓鼓胀胀,强壮的就像人立而起的灰熊。
六点多的光景,冷冽的风吹起来好似钢刀刮面,这个时间点下城区街上的行人极少,大部分还在睡梦中,要么已经去了集市下苦力。
罗伊装作毫无察觉,他没有试图大叫或者求救引起他人的注意,反而加快脚步,离开了宽敞平坦的大街,往周围偏僻、阴暗、污水横流的小巷子里钻去。
光头壮汉加快速度跟了上去。
渐渐地两人都小跑起来,在四通八达的小巷子里追逐了五分钟,越走越偏僻。直到进入一条死胡同,一堵爬满青苔和脏水的斑驳高墙无情地拦住了罗伊的去路。
而他身后的跟踪者从怀里掏出一张带药的手帕,狞笑着冲向他的后背。
“这位大哥……我没有得罪过你吧?”罗伊转过身,笑得怯懦又勉强,冲三十迟外的壮汉展示出空无一物的双手,“我对你完全没有威胁。能不能饶我一命,多少钱都没问题!”
已经冲到距离他不足二十迟的壮汉闻言脚步一缓,狭长的眼缝里露出一抹贪婪的光芒,用一种锉刀般沙哑的声音说,“等制服了你,你身上所有东西自然属于我。不过你可以试试呼救,看看有没好心人救你。”
罗伊的个头儿相比于壮汉,就好似小孩儿和成年人的区别,而且浑身上下看不到任何武器,在壮汉眼里,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威胁性。和案板上的肥肉无异,最后说两句送他一程又何妨?
“叮……叮……”一阵悦耳清脆的声音响起,罗伊毫无征兆地将一把黄澄澄的克朗丢到了光头壮汉脚下肮脏不堪的地面,后者似乎从没遭受过如此特殊的攻击,整个人愣了一下,不由自主地蹲下身体去拾取地上的克朗。
“你是麻雀帮的吧?”罗伊趁机,又甩出几个问题,“现在地痞流氓都如此敬业?这还不到七点,就蹲守在下城区门口,你们不冷吗?”
“小子,你要怪就怪自己蠢!信错了人。”光头壮汉仓促地往怀里塞了两把克朗,猛然醒悟过来,站起身又往他冲了过去,
“等到了矿上,你再——”
“嗖——”
壮汉的声音和动作戛然而止,他最后的感觉是右眼处强烈而短促的剧痛,接着便没了声息。
原本气势汹汹前倾扑击的庞大躯体被惯性推动着,仍然往前踉跄了两步,才重重地栽倒,双膝跪地、接着脸部重重撞上地面,好似冲着近在咫尺的少年下跪磕了个响头。
然后才有一团血污从贯穿脑壳的两个血洞涌出,污染了四周的地面。
“击杀福萨
获得经验20。”
模板中闪过美妙的消息,罗伊吹了口气,手弩消失,走过去一拍尸体,尸体消失。他现在再看人类的尸体,感觉和那些死去的动物也没个两样。
他又继续往前几步,拾起地上剩下的克朗,和沾染着血肉、碎骨的箭头,这两样东西也被收入空间。
整个空间基本被塞满了。
罗伊很满意,换做以往,弩箭从人类的眼眶穿入,肯定会卡在脑子里,而这一次不到十迟的距离,主动激活的弩专精加上屠戮技能附加的伤害,箭头直接破开了壮汉的头骨,似乎技能的加成比他想象的更厉害。
至于为什么要和对方费那么多口舌,主要是他想弄清楚一个问题。
第一次被麻雀帮跟踪,可能是巧合。但第二次,在这个时间段,罗伊就明白了绝对不是巧合,是有人把他……卖了。
而清楚他今早会来下城区的就那么几个,再联系到上次下城区之行的动机,嫌疑人呼之欲出。
对方似乎联络了麻雀帮,准备把他卖到玛哈坎上的私人矿山?
罗伊叹了口气,突然意兴阑珊,被人出卖的滋味不好受,半个多月的相处,他原本已经比较信任那个家伙,还以为算是朋友了。
“是我太单纯了?”
几秒后,罗伊离开了巷子。
只有那摊污浊的鲜血,述说着一场无人知晓的杀戮。
……
穿过一条条污水横流的窄巷,一排树枝围成的栅栏里,一间低矮的房子静静地坐落在下城区深处。
费雯的家比罗伊想象中更加简陋,外壁墙皮开裂,布满污渍和裂痕,屋顶有些漏水,披盖着乌黑的破布。
此刻一个身材臃肿、满脸横肉的男人坐在院子里的树桩上发呆,两颊染着病态的酡红,浑浊的眸子里带着些许醉酒般的迷蒙。
“喂,小子,你找谁?怎么跑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来了?”鲍勃扫了眼围栏外一个少年,不耐烦地问,他总感觉自己从哪儿见过这家伙,但酒精常年侵蚀他的大脑,他的记忆力变得很差。
“你是费雯老师的父亲对吧?”罗伊跨进了栅栏,露出一副腼腆的笑容。“我是卡戴尔之家的一个学生,我叫罗伊,有点事想找你了解情况。”
“这真是活见鬼了,你一个毛头小子找我了解什么情况?”鲍勃从迷糊的状态中清醒,眼神诧异,“你要是咨询我城里面哪家酒馆口碑最好,往酒里面掺水最少,我可以告诉你答案,其他事情别来烦我,问了也不知道!”
鲍勃语气一顿,“现在大早上的,你不是该去卡戴尔之家上课?嗯?”
他突然动了动鼻子,舔嘴唇咽口水,露出一副馋鬼的模样,站在对面的罗伊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一个绿色的酒瓶,还故意摆在他眼前晃荡。
酒鬼鲍勃喝了几十年的酒,一眼就看出这瓶酒是他的最爱的矮人烈酒。因为没钱,已经有两天没沾到一滴酒水,闻到这股熟悉而刺鼻的味儿,他瞬间就失去了抵抗力。
“你尽管问,小兄弟!我回答你任何问题,只要……只要把这瓶酒给我!”鲍勃好似瘾症发作的患者,眼睛直直地盯着酒瓶,表情带着夸张地迷醉。
罗伊满意地点点头,要从酒鬼身上讨到答案,自然要投其所好。
“鲍勃大叔,你去取个杯子……待会儿每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让你喝一杯……”
“好,好的,你等我,别离开!”
……
“你家有几口人?”罗伊将一杯清澈透明的酒水在鲍勃面前晃了晃,对方顿时在木桩上坐立不安地乱动起来,双手好似一对鸡爪诡异地冲着酒瓶一阵许抓,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
“三个人。”他一口答道,“老鲍勃,我发疯的老婆子,还有我那不知道孝敬长辈的女儿。”
“你再仔细想想!”罗伊把酒杯凑到他面前,在他伸手过来的一刹那,就迅速移开。
“快给我,我说了三个人!你个臭小……不,”老鲍勃双手合拢,松垮垮的脸部肌肉颤抖着,冲着罗伊低三下四地说,“我向你保证,罗伊,我发誓家里面只有三个人。我要是说谎,这辈子再也喝不到一口酒!”
“给!”
鲍勃啜饮完酒杯,整个人长长舒了一口气,一副快乐的快要飞升的模样。
罗伊看着对方这副丑态,暗自提醒自己要引以为戒。
他收拾好心情,继续询问,
“五年以前……十年以前了,有没有别的人,在你们家里面长住过一段时间?”
“没……”鲍勃脸上露出一丝愤怒,“都怕被我缠上。”
……
“费雯老师有没有兄弟姐妹?”
“费雯那臭丫头是个独生女,”鲍勃语气坚定,“她没有任何兄弟姐妹,就算老鲍勃喝了酒再糊涂,可也不是弱智,不可能忘记自己究竟有几个孩子。”
“那,你和妻子有没有夭折的子女?费雯有没有因为意外死掉的兄弟姐妹?”
“小兄弟,罗伊,你为什么问这么奇怪的问题?”鲍勃忍耐着美酒的诱惑、反问道,“把我家里调查得这么清楚有什么目的?”
“你回答就行,”罗伊把酒在他面前一晃,“别的不用管。”
“好,那我告诉你,我家那个老婆子就生过费雯一个孩子……”鲍勃突然叹了口气,“其实我也想多要几个孩子,可惜喝酒喝多了,我身体出了问题……你能明白吗,要不要我给你仔细说说?”
一刻钟后,喝完整瓶矮人烈酒的鲍勃,靠在树桩上打起了瞌睡。
此前他哪怕是在半醉半醒的状态,也极力否认还有一个儿子,罗伊觉得,这种状态下,大概也说不了谎吧。
……
丢下院子里的酒鬼,罗伊进了那栋破旧的小屋。
一个披头散发,面色枯黄,身材瘦的像根竹竿儿似的的女人,坐在门口的圆桌上,表情诡异地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罗伊站在门口静静地观察了一阵,又走过去,坐到她对面的椅子上。
“这位大婶,我……”
女人毫无反应,哪怕视线从罗伊身上掠过,也仿佛没看到他这个人,没听到他的话。
似乎沉浸在自我的精神世界里。
她那张布满细纹、皮肤松弛的脸上,时而咧嘴傻笑露出高兴的表情、时而双眼睁圆,绷着脸极其愤怒,时而眉眼低垂、流露出悲伤。
罗伊看得一阵眼花缭乱。
“小洛瑞……我的掌上明珠、一周没看到你,怎么又瘦了?是不是学校的工作太辛苦了?我给你煮了你最爱吃的菜,快多吃一些。”女人直勾勾地盯着左边看了一会儿,咧嘴露出一口细碎的牙齿,神色温柔至极地朝着空气叮嘱了一遍,然后从圆桌中央的铁锅里舀出几大勺还冒着热气的蔬菜汤,倒入了左边的盘子里。“淑女要细嚼慢咽,不然以后怎么嫁出去?”
小洛瑞?罗伊想这大概是费雯的小名。
女人突然双手叉腰,冲着右边的空气瞪圆了眼睛,“老鲍勃,你怎么搞的?一副鼻青脸肿的蠢样?昨天又喝酒出去鬼混和人打架?臭烘烘的得像坨大粪,今天别想爬上老娘的床。再有下次,你就给我滚出这个家!”
“哼!”她又往右边的盘子里舀了一勺浓汤,便开始自顾自地吃了起来,而她对面还有一个配着汤勺的空盘子。
罗伊默不作声地看了几场戏,等女人喝完汤,又尝试着叫了她几次,都没得到回应。
实在无法交流,罗伊只得离开了房子,又到临近的几栋房子边转了转,找了两三个正在院子里悠闲地吸着菸草的老大爷,问了问费雯家里的情况,答案不出所料,他们都认定费雯家里只有三个人。
罗伊想着总不可能全部人都在说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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