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这场谈话最终也没能谈出个一二三来,大家摊摊手叹叹气摇摇头,各自散了。
……
孙太妃与纪修被关押在了大理寺等候审讯,都察院的人随同缉事卫,于次日便进了纪府搜查。
前堂内,身穿淡紫色袄裙的少女正独自一人面对着一众面色冷漠肃然的缉事卫与都察院官员。
韩岩手持缉事卫令牌,语气冷然地道:“此番公务在身,奉命前来搜查贵府是否有可疑之物,还望纪姑娘能够配合我等办差——”
纪婉悠强忍着心底的忐忑与恐惧,尽量平静地道:“这是自然。”
说着,微微转头向一旁的管家交待道:“吩咐下去,使人分别替诸位大人带路,务必要贴身跟随左右,以供诸位大人随时差遣。”
在这些不速之客赶来之前,她便已经再三交待过了府中上下人等,务必要严防紧盯,这些人搜归搜,却绝别想着在搜查的过程中,再将不属于他们纪家的东西夹带进去!
至于这位统领大人,她理应要亲自带路。
纪婉悠上前一步:“韩统领,请吧——”
韩岩看了她一眼,转身出了前堂。
……
纪家被搜查的消息很快传到了许明意耳中。
纪婉悠也让人给她传了信,信上说缉事卫此行并未拿到什么所谓物证,眼下只担心会有旁的手段。
许明意将信交给阿葵:“拿去烧了。”
旁的手段……
定是会有的。
如今所有人都在盯着这件案子,料想皇帝不可能让此事拖延太久。
但湘王那边如今还没有什么进展和线索。
从行宫回京这一路,湘王私下都不曾有过任何异常举动,一时叫人摸不清是出于谨慎,不敢在此关头有动作,还是另有打算。
而现下能做的就只有耐心等待。
许明意看向院中的银杏树,夏日时节,小扇般的叶子精巧嫩绿,在树干上紧密堆叠着,日光透过其间,漏下一地碎金,风一吹,便粼粼而动。
同处于一片日光下的御书房,紫柱金梁,飞檐雕龙攀附其上,层叠的琉璃瓦亦闪烁着耀目金光。
身穿青色官袍的占云竹正于御书房外求见。
纪修一案尚未了结,他此次献策而来,他有信心这次的主意必然可以万无一失……只等皇上宣见他,他必然可以凭借此次献策将功折罪。
占云竹在心底默念着这句话,以让自己保持足够的镇定与从容。
回京这一路,他再未能见过皇上一面,此番或是他最后的机会……
这时,他听到御书房的殿门被打开——
走出来的除了方才进去传话的那名小太监之外,还有一位他十分眼熟的内监,这是李吉的义子,统管御书房内外事宜。
占云竹不由心中一动——这是皇上答应要见他了?
可视线中,却见那一贯笑脸迎人的内监此时面上神色淡漠,看向他的眼神里透出几分异样的疏离。
占云竹心底当即涌现出剧烈的不安。
紧接着,便听那内监的声音在四下传开——
“陛下口谕——中书舍人占云竹乃兵部尚书纪修所荐,经御史弹劾,其二人私下往来甚密不曾间断。而此番纪修有欲图毒害太后娘娘之嫌,此前于宫中孙太妃屡传密信,恐有内应在。经查,中书舍人亦大有嫌疑,故现下予革职察看,如若查明与此案无关,之后再行复职,钦此。”
“……”占云竹缓缓矮身跪地,声音僵硬地道:“臣……遵旨。”
内监看也未看他一眼,转身回了殿中。
殿门被重新合上,占云竹跪在原处,久久未能起身。
革职察看……
若查明于此案无关,再行复职?
占云竹在心中一遍遍默念着,最终自微颤的齿缝间溢出了一声冷笑来。
怎么可能还会复职?!
他是否与此案有关,皇上又岂会不清楚!
不过是随口找了一个说法,想要罢他的官罢了……!
皇帝不想再用他,他又焉能再等到所谓官复原职之日?
占云竹眼神阴沉颤动,缓缓起了身来。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背后,显然是有人在算计着他……
想着昨日进城之前,中途歇息时,他在玉风郡主的马车旁所瞥见的那道背影,占云竹的神态复杂地变幻着,隐隐透着狰狞之色——昭昭,是你吗?
如此费尽心思想要让他从皇帝身边离开,昭昭是害怕他会对镇国公府不利吗?
思及此,占云竹眼底突然浮现一抹怪异的笑。
他往前走着,一步步像是踩在遍布利刺的沼泽之中,朱墙金瓦在他左右依次后退着,直到沉重宫门在他身后缓缓合上。
他驻足,动作僵硬地回过头,看着那道紧闭的宫门。
当初他进宫时,走的是丹阳门。
今次却从这每日早晚运送杂物,白日多是紧闭的西霄门离开……
他一步步谨慎谋划,从不敢有半点大意,屡屡以性命作为赌注……
他不甘心,他不可能甘心!
中书舍人被罢职的消息很快在宫中传开。
大多官员皆是略略吃了一惊。
虽说占云竹与纪修的确关系匪浅,也确实有被牵连的可能,但这种事情说到底,并无什么真凭实据可以证明其与太后一案有关,这般情形下,怎么处置不过只是陛下的一句话罢了。
可一贯尤为器重欣赏此人的陛下,却直接下了革职的旨意……
这不免就叫人暗道一声圣心难测了。
身在礼部摸鱼的许缙听了此事,喝了会儿茶,眼看时辰也差不多了,虽然同僚们大多都还忙的焦头烂额,但这也不妨碍他放下茶盏,回家去了。
他得将这个好消息告诉闺女去。
……
天色渐渐暗下。
今夜不见月色,夜幕上亦寻不到半颗星子的踪迹。
京中湘王府后院的屋檐上,小七悄无声息地趴伏在屋脊下方隐藏着身形,同黑夜仿佛融为了一体。
他奉命前来接替小五盯着湘王府,还另外加了一个特殊的帮手——天目也跟他一起来了。
但大鸟不按规矩办事,直接忽略了他分头行动的安排不说,此时还不讲武德地蹲在了他的背上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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