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第九条尾巴被一剑斩落,老乞丐感受到的压力立刻下降了何止一筹,更是感觉比之前涂思烟八尾抗衡的时候还要轻松很多,盖因为涂思烟不光因为这一剑伤到了元气,就连心气也一起被斩去。
涂思烟倒在地上,蜷缩着身子浑身颤抖,剩下的八条尾巴也全部缩在身边,再无摇荡山脉的气势,她抬起头,绝望地看着天上已经开始呈现实质化的大山,老乞丐显然根本没有因为计缘出手而停下镇山法决。
而计缘已经缓缓将青藤仙剑归鞘,漫天锐利剑意也随着仙剑的归鞘而尽数消散。
在将青藤剑归鞘之后,计缘左手持剑,右手大袖一挥,既没有气流的呼啸也没有御法灵气的牵引,恍若计缘这一抬袖,已经罩住了一小片天,将天上那一条狐尾却就被计缘以袖里乾坤之术收了过来。
等计缘再将狐尾从袖中取出的时候,那根白色狐尾已经化为了一根长长的银发。
即便只是一根头发,计缘握在手中却依然有一种微微沉重的错觉。
隆隆隆隆……
整片坡子山又一次开始震动起来,也将计缘的注意力从手心的头发上拉开,天空中那座大山已经趋于实质化,周围的气机好似灌铅般沉重。
“不要……不要镇压我!你们,你们两个真仙级数的仙长,联手欺负我这个弱女子,难道不觉得羞耻吗?”
“计缘!计先生!我们也算旧识,当初江夜花船之上,若非事出有因,差点也能相互温存,你当真如此绝情?”
涂思烟脸色苍白嘴角溢血,神色凄婉的向着天空的计缘哭诉,那份凄美的感觉真是谁见谁怜。
就是老乞丐听到这番话,明知道几乎没有可能是真的,但还是下意识看向计缘。
哪怕是计缘如今的养气功夫,也是被老乞丐看得嘴角一抽,向着对方传音道。
“绝无此事!”
“嗯嗯,老叫花子知道。”
老乞丐点点头,手上法决一展,天空大山汇聚成型。
“落山镇妖!”
老乞丐的滚滚雷音之中,天空一座大山迅速落下。
“呜……”气流被撕裂的呼啸,昭示着这座大山已然是实体。
“呃啊————”“轰隆隆……”
涂思烟尖锐的惨叫声传遍山野,整个坡子山地动山摇,山中的山民更是站立不稳,许多都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山脉深处的精怪更是被吓得死死抱住头不敢动弹。
但这样大的动静,却并无一片山体崩塌,顶多是山中沙石震动。
“咔咔咔咔咔咔……”
大山落下之处,周围山势在一阵阵响动中相连,原本孤立的大山同周围山峦结成一体,好似原本就在这坡子山脉之中一样。
坡子山中的原本冲天的妖气也好似在这一刻全都被压在山下,一刹那消弭无踪,而漫天的法光也逐渐暗淡下来,只余下老乞丐周身七彩光轮还没有消退。
计缘和老乞丐从两个方向缓缓下落,在这过程中,原本带着一些神圣感的老乞丐也随着光轮的消失,重新变成了那个衣衫褴褛的叫花子。
天空的灰尘也以不正常的速度落下,坡子山逐渐恢复了清明,周围的山林死一般的安静,只会让人觉得是一个普通的山中傍晚。
计缘和老乞丐好似两个在山中游玩的凡人,慢慢从各自所落的方位走到一起,随后再一起走到了之前落下的大山跟前。
此时,在计缘和老乞丐面前一丈之外的山壁上,有一条一根手指宽的狭窄的裂缝,以计缘和老乞丐的目力和法眼神光,能透过这条裂缝深窥数十丈远。
在这山体昏暗的内部,有一处几尺见方的空间,正有一名女子趴着昏迷在其中,正是被镇压在山下的涂思烟,即便是在这山内的空间,她也不是整个身体都在外头。
除了脖子和头部,涂思烟只有一半带着残破衣物的肩膀和手臂露在外面,其余部分则被覆盖在山石之下。
‘真狠啊……’
计缘不由在心中感慨一句,同时也想象对比着西游记中猴哥的情况,孙悟空被压五指山下,好歹有小半个身子是露在山外的,嗯,露在真正的山外,虽然免不了被风吹日晒,但好歹能呼吸新鲜空气,甚至能和路过的放牛娃交流。
而涂思烟呢,整个身体已经被完全镇压在山下,别说和人交流,常人根本连她的存在都不可能知晓,而山体内部的那么一丝逼仄狭小的空间,也就够喘个气,有和没有也无多大区别。
这么一想,如来佛祖还真是慈悲为怀啊……
老乞丐将视线收回,对着还在朝里张望的计缘“嘿嘿”一笑。
“可算是把这骚狐狸给镇住了!不过计先生倒是辣手摧花,毫不怜香惜玉啊,那一剑可真快真准啊!”
计缘怎么听着这老乞丐话里有话啊,不由将视线回转。
“鲁老先生少取笑计某了,这涂思远什么都敢说,死的能给你说成活的,当初计某也是调查一桩大贞的灵异奇案恰巧遇上了这妖女,一时不察还被她跑了。”
“嗯,老叫花子我也就是随口一说,先生没必要解释得这么清楚。”
难得有机会揶揄一下计缘,老乞丐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还又补上一句。
“这次也是恰巧遇上,我懂的!”
这真的是恰巧遇上的,计缘见老乞丐这样,也是哭笑不得。
随后两人脸色也逐渐摆正,计缘想了想道。
“鲁老先生正只是打算镇压她一百年?”
老乞丐摊了摊手。
“不然呢,常言道不看僧面看佛面,玉狐洞天的八尾灵狐,撞见的事情还不足以诛杀她,计先生不是也只斩了她一尾,而没有斩杀嘛?”
计缘点了点头。
“确实,不过等她醒了,还得问问话才是,这妖女到处跑,也不晓得在搅和什么事端,既然遇上了,哪有不问一问的道理。”
感受着涂思烟衰弱的气息,计缘又问了一句。
“鲁老先生,她什么时候能醒?”
“呃,这得看她自己了,计先生那一剑虽然斩去的是一条假尾,但那会她确实是九位妖狐的气息,这一剑她伤得可不轻啊,造成的伤势比我这一手镇山法要厉害多了,所以老叫花子我才说先生你辣手摧花。”
老乞丐也不取笑计缘了,仔细思量了一下,再掐指一算。
“没个一年半载可能醒不过来。”
……
坡子山外,之前靠着双腿逃跑的一众兵卒在此前地动山摇的时候只是略一停顿,随后就在武官的催促下加快脚步赶紧逃跑,傻子也知道肯定是仙师同妖魔斗法造成的。
而此刻安静了下来,已经逃离几里外的一众兵卒也下意识减缓了脚步,除了好奇,也是因为实在累坏了。
一身甲胄加上兵器,还得带上一些死狐狸,更是得从死去马匹的马鞍后座带上水壶干粮等必备辎重,为了逃命保持亢奋地跑了这么久,哪怕习有沙场武功,可之前也被涂思烟拨动心弦,有所损伤,这会早就快撑不住了。
“嗬……嗬……嗬……”
那武官用长枪杵地,支撑着身体喘着粗气,这几天天气就略显闷热,惊吓和大运动量,使得脸上的汗水犹如雨下,身上的衣物也早就湿透,这会一停下来,身体的疲乏和难受感如潮涌来,周围的弟兄们则已经纷纷倒下喘气。
武官杵着长枪,转头望向坡子山,那边恐怖的动静已经平息下来。
“将,嗬……嗬……将军,应该,应该没事了……了吧?”
“不,不清楚,刚刚,刚刚那白光和剑鸣,应,应该是仙人剑术……但,但愿是仙长取胜了……嗬……”
与这些军士们担惊受怕又筋疲力尽不同,坡子山中的那个山村里,许多村民都开始略微亢奋起来。
在村民们的视线角度,是能看到老乞丐之前的那座大山虚影的,在那天空巨山落下的时候,确实地动山摇,但过后一切就都平息了下来。
那股令人心慌的感觉也在这一刻消失无踪,而大山落下之后,天空祥瑞般的光彩持续了好一会才逐渐散去,在村民们朴素的认知中,应该是“山神”成功将妖邪镇压了。
一些个胆大的村民都已经计划趁着天没有黑,赶紧到坡子山更深处去看看,哪怕远远张望一眼也好。
就算有老一辈村人苦苦规劝,但还是劝不住村中一些个年轻的猎户。
一共七个年轻力壮的猎人,带上了猎矛、弓箭和绳索,甚至还带上火把和火折子,一起朝着之前大山落下的方向赶去。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轻车熟路的猎户们来到了大山深处的一个山岗上,每一个猎户一上来就呆立在那不动了。
远方熟悉的山道不见了,那一片宽阔的山坳也不见了……
“我,我没眼花吧?”“快,快掐我一下!”
“那……多了一片大山!”
猎户们不由想到之前看到的天空山影,原来这真的是有一座山落下来了,这山的几座山峰同周围的山势相连,也远比原本坡子山的山峰要高大,成了名副其实的坡子山最宏伟的几座山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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