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若愚神情自若,却暗自摇头。
如果被旁人看到了,不知道会刺激成什么样子。
涅槃境困住了无数的武林高手,多少人一辈子困顿于此,拼命的突破,最终还是心灰意懒。
五十岁之前如果不能突破,便不可能再突破,五十知天命便是如此了。
李澄空却如履平地,毫无阻碍。
“罢了,随你罢。”汪若愚摇摇头:“不过你成了宗师,在孝陵更呆不住吧?”
李澄空微笑:“秦掌司都呆得住,我为何呆不住?”
“他——?”汪若愚撇嘴:“他是心灰意冷,避世于此。”
“避世?”李澄空忙问。
“他也是命苦,”汪若愚道:“他夫人难产早逝,与儿子相依为命,又是当爹又是当妈二十载,儿子最终却横死。”
李澄空恍然,怪不得他对宋无极如此痛恨。
汪若愚道:“你这个宗师难道也要在这里呆一辈子?”
李澄空笑了笑:“看机缘罢。”
“你呀……”汪若愚不再多说,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两天之后,李澄空在神秀湖边看到一个标记,很淡很难被注意到。
他第二天傍晚进了晓晨城,沿暗记来到一座福来酒楼,坐到二楼窗边的一张方桌旁。
方桌对面坐一中年男子,圆胖脸、锦袍、白胖手指戴一枚碧玉扳指,温润清透。
他仿佛一个富家翁,笑眯眯的道:“李澄空,我是潘虎,幸会。”
他将玉扳指摘下来递给李澄空。
李澄空接过来打量一眼,还给他,是四星弟子。
李澄空微笑道:“幸会。”
两人寒暄数句,喝了一杯酒,开始说正事。
“你可是见过清溟公主了?”
李澄空颔首。
“清溟公主见过汪若愚吧?”
“见过。”
“说了什么?”
“问一些他近况,再没什么了。”
“那有别的什么消息吗?”
“……清溟公主毕竟只是一个不得宠爱的公主,难道还有什么打探的价值?”
“再不受宠她也是公主啊。”潘虎笑呵呵的道:“嘴里不经意说出来的话,有可能便是重大消息。”
李澄空摇摇头。
“临来的时候,常长老让我捎一句话,说你练的太快,最好压一压。”潘虎温声道:“有时候太快了也不是好事,没有足够的沉淀,后继无力。”
李澄空点头。
潘虎开始说一些教中的趣事,哪个闹了笑话,哪个身亡,哪个升官。
李澄空顺着扯了一番,两人分别。
出了酒楼,他漫步于大街上,穿梭于来来往往行人中,避开不时撞过来的顽皮孩童,对于紫阳教越发好奇。
紫阳教弟子真是五花八门,不仅有太监,三教九流皆具,偏偏紫阳教还没什么名气,旁人甚至都没听说过。
目前来看,紫阳教对自己不但不苛刻反而很宽松。
教了自己紫阳神功之后,仿佛忘了他,这还是第一次有紫阳教的人过来找自己。
——
神京明玉宫
明玉宫是一座白玉砌成的庞大宫殿,所见之处皆玉石,玉床玉桌玉凳,甚至茶盏都是玉的。
洁白无瑕,清幽宁静。
独孤漱溟雪白罗衫,坐在榻沿紧握住一个中年女子的手。
中年女子正仰躺在玉榻上,锦衾遮住身子,脸颊赤红,脸庞皮肤焦黄如涂碘酒。
脸上还有一块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黑斑。
吐出的气息隐隐有温泉的硫磺气息。
但能看得出这中年女子原本的相貌绝美,五官精致柔和,被皮肤破坏了美丽。
“娘……”独孤漱溟轻轻说道:“好些了吗?”
中年女子睁开眼睛,眼中布满血丝,露出疲惫笑容:“溟儿你来了。”
“好些了吗?”
“娘这身子,也就这样。”
“娘你会好起来的。”独孤漱溟神色坚决。
中年女子笑笑,焦黄带黑斑的皮肤仍难掩温柔如水的气质。
她咳嗽两声,疲惫的闭上眼睛,又沉睡过去。
独孤漱溟轻轻起身,挑开珠帘到了外面,数个明丽的宫女在静侯。
宫女们们前头是一个须眉皆白老太监与一个绛袍的苍老官员。
独孤漱溟伸伸手,示意出去说话。
老太监与苍老官员出了大殿,来到白玉台阶下。
“陈太医,没别的办法了?”独孤漱溟蹙眉:“不管什么办法!”
苍老如松的陈秉征抚髯叹息:“玉妃娘娘的赤阳真火越来越厉害,药石难入,老臣只能以伏邪九针强行压制,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最好的办法还是找一位修炼至寒心法的宗师,彻底压制甚至驱除真火。”
独孤漱溟沉默。
修炼至寒心法的宗师能找的都找遍了,可这赤阳真火太厉害,天下间能压得住的只有三位宗师,可这三位宗师都位高权重,不可能一直留在神京替娘压制真火。
归根到底,还是娘的地位不够,如果换成皇后,这三位宗师绝不会推辞,甚至主动请缨。
她冷冷道:“再无他法?”
陈秉征低头露出惭愧神色:“老臣才疏学浅,恕无能为力。”
独孤漱溟冷冷盯着他,一言不发。
陈秉征低头躬身。
沉默着的独孤漱溟给他莫大的压力。
清溟公主脾气不好,又是纯孝之人,这般情形下一定火冒三丈,说不得一腔怒气便撒到自己身上。
“殿下,先让陈大人回去歇着吧。”一直沉默着的苍老太监柔声说道。
他相貌憨厚,身形中等,声音不低不高,温和醇厚,隐隐透着磁性,极为悦耳。
“嗯,有劳陈大人你了。”独孤漱溟收回冷冽目光,抱一下拳。
“老臣告退。”陈秉征抱拳退出。
独孤漱溟负手站在白玉台阶下,举头望向天空明月。
一轮皓月如玉盘,缓慢旋转,散发柔和清辉,令明玉宫变得更清冷。
周围万簌俱寂,她的心却乱如一团麻。
老太监柔声道:“殿下,忧心愁虑于事无补,娘娘看到你如此,会担心的。”
独孤漱溟转身便走,站在回廊上的萧梅影与萧妙雪忙跟上。
独孤漱溟道:“不用跟着我。”
“小姐,去哪儿呀。”萧妙雪忙问。
“找父皇!”独孤漱溟这句话说完,已然从明玉宫的院门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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