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七沉吟许久,终究也没去揭那小子的老底,过往如何他也不打算探究。
与邓奎闲聊许久,也知道了一些情况,原来在钟七下山之前。
邓奎已领甲士一百余,巡检弓卒五十,骑军五十,驱赶乡民,一鼓而下,冲破固城县。
屯兵数日,麾下有义儿邓昌衡,邓昌忠等数个年轻小将,又有定远县都邮朱贵,三叉领悍匪辛成宗等武艺高超的大将。
又访遗贤,得竹林隐士,便是方才那求情的书生梅文化相助。
这梅文化号称算无遗策,果然名不虚传,在他的出谋献策,邓军三日下定远,略阳二县。
这十余日又出巴山,破梁军主力,一战歼敌千余步骑,俘数百,获钱粮,甲胄,兵器无算。
前些日又被中原北朝羯赵,和南朝梁拉拢,羯赵册封邓奎为汉中公,风翔镇四州节度使(辖区对比今陕西南部,甘肃东部,四川北部)。
请他取下秦风成阶四州,便北入关中,讨伐氐秦,至少牵制氐秦后方军力。
南梁则封其为西北行营都统领,征伐胡虏大将军,盼着他剿灭叛军,与胡人狗咬狗。
而昨日梁军最后一只能野战的步骑偏师,也在二郎镇被钟七剿灭,
邓奎可谓是眉飞色舞,意气风发,只待挥师出秦巴,讨梁州城,好坐稳他汉中公,凤翔节度使之位。
钟七听罢,也是一阵庆贺恭喜,谈到午山如今钱粮拮据,邓奎又是大手一挥,赐下五百两足银,五色绢绸十缎。
香油,沉料,草药各一箱,金杯,玉盏,陈酿老酒五十坛,命辅卒押送上山去。
邓奎麾下各部,已然分拨兵马,取去南郑,洋,勉等梁州附近诸县,约莫在十余日后,诸部会集南郑,会攻梁州。
因为梁州城大,恐有异士,左道旁门之辈,非人力可抵挡,遂留钟七随军相助,答应下梁州之后,还有厚报。
钟七考虑片刻,也就答应下来,次日便与邓军,回返固城县中屯守。
在县里随意找了个客栈,日日修行炼法,各项法器,丹铅,药汞等,皆有邓军供奉。
……
梁州北,留坝县,乡里有个刘生,其父早逝,却因有些手艺,夫人又能持家,积下万贯家财。
刘生常年在外操持生意,对家中唯一的老母也不放心,因近些时日,乡里叛党,匪贼不绝,在县里置办一座府邸,位置很是安静偏僻。
将母亲接入县中居住,又招了些门子,丫鬟,僮仆服侍母亲,临搬家入新宅这日,闻门子禀报,说有一破落道人,顿在府外,让走不走,让进不进。
刘家素来礼佛敬道,刘生闻说,忙出中门,果见一道人,破巾黄袍,手敲解厌法环(古时,巫蛊,厌胜等邪法盛行,常有法师敲法环,穿街过巷,与人解降头,解巫蛊)。
“先生何来,可是要来抄化(化缘)…”刘生见此,拱手躬身问道。
这道人摇摇头道:“贫道俗姓池,抄化是来抄化,但非此时也…”
“池道长,你要是来抄化,依往年,我定开个素宴,请道长上座,再捐个百几两银钱,供奉道家”
刘生叹息说罢,又苦涩笑道:“叵耐近些时日,天下变乱不休,我家这生意也不好做,日日亏损…”
见那道人靠在门口石狻猊上,眯着眼睛窍打法环,即不走,也不进门。
刘生沉似片刻,有些无奈道:“那道家且入家宅稍小歇,稍待我备些素宴奉上,再赠些盘缠,供奉道家吧”
那道人摇摇头,只是虚阖着眼睛打量府内,就在刘生有些不耐之际,道人却道:“刘老爷,你这新宅却是住不得…”
刘生有些无语道:“道家此言,有甚说法?”
“你这府中阴气沉沉,不是个好所在,听贫道一言,赶紧搬走吧…”道人靠在石狻猊背上,阖眼说道。
刘生心道:“这道人定是想以大话唬我,待我惊恐不已,问他如何破解,他又以此诈我钱财,
唉…真是贪心,我素慕道家,他就不说,只要颂个经给我,我也得给他几两银子,缘何如此,恁得无耻些了…”
自觉想明其中道理,刘生心下对这道人的印象又下降不少,当即直言道:“不知道长,你此番想化多少银钱”
正敲着法环的道人闻言反倒是一愣,他也是个老实人,心直口快,便摇头晃脑,一边伸三根指头回道:“师父嘱咐要化得三百两,给我家泓师修行…”
刘生一听,暗道果然如此,脸上一变,直接冷笑道:“我家纵有些祖产,却也无这么多,道人休在多言,别处去吧…”
言罢径拂袖转身,入门而去。
道人满脸尴尬,心下才明白说错了话,看着刘生背影,摇头苦笑,也转身而走:
“良言难劝该死的鬼,量你不知都阳仙公传我的神通,也罢,且先去城外破庙歇了,你总要求到贫道头上的…”
老夫人见刘生面色不虞,疑惑问道:“大郎,何事叫你心下烦躁么?”
刘生呼了口气,恼火道:“门外有个道人…”
老夫人听罢摇头叹息道:“往昔你爹在时,走南闯北,素问他说过红尘之中,多有异士高人,放浪形骸,你看他破衣烂衫,不定是个异士。
我们家从来敬道礼佛,纵他说疯话,也该与他些银两,衣衫,莫敢怠慢…”
刘生想了想,默然颔首点头,老夫人见此也复归笑意,即指挥众仆搬迁家产。
此事过后,刘家也未将道人的话放在心上,刘生一边读书,一边出外行商,晃眼数日过去,也常见道人见城中闹市游荡,两方相见无语。
一天夜里,刘生外出行商未归,只有俩丫鬟在家,侍奉老夫人睡在厅堂,约莫三更时分,忽而听见院子里传来“噗噗”的声音,好似裁缝在喷水熨衣服。
老夫人被惊醒,便急催丫鬟起来去看看,丫鬟把窗纸戳个洞偷偷向外瞧。
只见院子里,有一驼背老妪,身不满三尺,个子矮瘦,一头百发,似扫帚一般在顶上盘了发髻,足有两尺来高。
这老妪正绕着院子,似鹤一般大步游走,一边走,一边不停喷水,口中源源不断飞出水线,丫鬟惊恐异常,忙回榻前,禀告老夫人。
老夫人闻言倒很是惊奇的爬起床,由两个丫鬟左右搀到床前观看。
不防外间的老妪也悄然逼近窗前,一口水喷来,窗纸全裂了,三人一齐倒在地上,晕死过去。
天亮以后,刘生行商早回,要给老夫人问安,敲门却无人响应。
刘生心下不安,急破门而入,见那一主二仆全死在地上,唯一丫鬟身上还有点热气,扶着给她灌了点水,丫鬟醒来后,惊恐的讲自家所见讲述了一遍。
府中闻之哗然,皆呼有鬼,刘生这才想起那道人之言,心下悲痛欲绝,悔不该早听其言。
当下想起近日常见道人在街上游走,定还在留坝县境,催僮仆出门打听,才知是住在城西瓦罐庙。
刘生跌跌撞撞的跑出城外,至瓦罐庙外,见那塌了屋顶的破庙中间,有一道人宽袍广袖,正背对庙门,趺坐颂经。
道人似有所感,转过身来,含笑望向刘生道:“刘老爷,急急忙忙,此番何来”
“求…求仙长救命…”刘生双腿一屈,伏地叩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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