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亲戚也是要事先做些计划的,也就是亲人们两头先通个气,尽量地错开时间,避免重叠。
对于这些,周氏早就做好了安排。
首先是柳家亲家那边。
若按礼仪来说,柳荃逢添子之喜,柳守业夫妇作为是外公外婆,在满月酒时是要过来看月子的,否则就是失礼了。
可是,由于满月礼和过年的时间离得太近,不如整合到年后一起办。
他们来一趟府城很不容易,不仅要坐车远行,还要尽量地避开大冷天,这一来一回就是几百里路,要走上好几天。
而齐誉在回乡迁坟时早就和岳父商量过了,建议他们等过了年之后再来,满月酒和走亲戚合在一起办。
孙大财在听说了这事之后就乐了,忙撺掇着齐兰去找王氏商量,看看能不能搭一趟他们的顺路车,王氏听了之后倒也没说什么,直接答应了下来。
后来,当齐誉在得知这件事后,不禁暗叹:姐夫依旧还是那么的小气,什么都要算计,些许个车马费都舍不得花。
真是无语了……
然后就是两位舅舅家了,由于齐霄还小,不宜远行,而且也离不开娘亲的照顾,周氏思来想去,便决定由自己带着小彤前往蓝山县走亲戚,其他人就不必再跟随了。
这也行。
其实,齐誉本来也很想去的,可周氏担心孙子照顾不周,若再逢个什么突然事,谁来搭手操办?于是,又把儿子给摁了下来。
走亲戚的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大年初六这天,柳荃终于盼来了自己的爹娘,此外还有蹭车同来姐夫一家。由于柳锦程要准备即将开始新科县试,就没有随同前来。
才一见面,齐霄就立即变成了所有人的焦点,王氏和齐兰更是争相去抱,溺爱的很。
柳守业看着肥嘟嘟的小外孙,高兴地连胡子都翘了起来,他大喜过望,直接封出了一个沉甸甸的大红荷包,并道:“外孙呀,这些留着给你买糖吃!”
“哈哈……”众人闻声哄笑。
孙大财作为是亲姑父,自然也要表示一下,他琢磨了一阵,终于排出了一份自认为还过得去的红荷包。
不料小彤却伸手接了过去,然后掂了掂,取笑道:“姑父,你真小气,你这个荷包还没有外公的一半重!”
呱呱~~
此时,孙大财的脑海里似乎飞过了一群乌鸦,尴尬地他直接愕在那里,好一会儿,他才缓过神来,窘着大红脸对外甥女陪笑道:“我说丫头呀,不是姑父我小气,而是你爹爹他并不缺钱。就说你家这处大房子吧,就是把姑父我给卖了,也值不上一半的钱呀。”
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说起房子,亲人们的脸上都流露出了满意和自豪,与有荣焉。尤其是王氏,她见女儿家越过越富裕,激动得连泪水都流出来了。
……
次日。
周氏和小彤就坐着自家所聘的车,尾随着返家的柳守业一行人同去了蓝山县。
在亲人们一走后,家里倏然恢复了平静。
齐誉感叹着:是啊,年也过完了,该静下心来认真读书了。
今年可是乡试年,一寸光阴一寸金呀!
于是,马上就投入到了攻读模式中,除了各大经典之外,还要重点研读《登科荟萃》。
……
时光如梭,元宵的烟花绚丽多彩,但是稍纵即逝。
此时的学子们还都沉浸在过年的气氛中,官员们也在细数着去年贪墨的银子,不料第二天,府衙方向突然传来了一声锣响,咣……卧槽!假期结束了呀?
是呀,今天都是正月十六了。
赶紧地,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府学也开学了。
不过这一天,齐誉特地请了个假。
什么原因呢?
齐大廪生就对府学里的训导讲了:昨晚吃的元宵似乎不太干净,故今日不停地往返于五谷轮回之所之间,还请先生酌情以待,体谅人之三急呀!
嗯?
汤圆是粮食做的,这也能吃坏肚子?怎么听着,还吃拉稀了?
那训导见他一脸诚恳,在认真观察了一会儿之后,居然相信了。
齐誉见训导先生如此通情达理,千恩万谢地离去了。
这是他故意旷课吗?
也不全是!
齐誉这么做目的有二:
首先,还是想避开那个令人讨厌的开学典礼,那种感觉实在是太‘憋屈’了,能不参加最好。
另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办,那就是,给女儿寻个启蒙老师。
对于让小彤读书这件事,柳荃不拿任何主意,完全听从于丈夫的安排。她虽不解相公为何那么的坚持,但心里明白,读书识字绝对没有半点坏处,自己就是一个例子。
齐誉并没有去寻离家太远的私塾。
刚好,在一里之内就有这么一所,那先生的大名叫做彭文长,听说是个屡试不第的老秀才。现如今,他已经放弃了科举的念头,转而教书育人赚些膏火之费。
听人说,他不仅学识渊博,还品德如水,是个很受人尊敬的好夫子。
嗯,就选这一家了。
齐誉带上了束脩和礼品,牵着小彤来到了这所私塾拜师。
当然,说是拜师,但前提是要先被老先生看上。
就读私塾而言,拜师和非拜师是有着很大区别。
拜师的好处显而易见的,师者如父,在教授方面定然会极其会用心。而非拜师的就差许多了,先生只是行份内之事,绝不会有什么私传;况且,学子换私塾的事时有发生,先生怎会办那种出力不讨好的事呢?
拜师也是一种荣誉,这年头可是讲究师承的,没有拜师的学生在给人的印象方面,就矮了一头。
进了私塾后,齐誉先是做了自我介绍,然后就直接说明了来意。
彭文长在听到他是廪生之后,立即肃然起敬,只是对小彤问了几个简单的问题后,就爽快地答应了。
呵,廪生的面子就是大啊!
要知道,有些心气高的先生是不收女弟子的,原因很简单,女学生不能参加科举,即使学得再好,也不能给他带来半点荣誉。
……
齐誉拱拱手,道了声谢,然后就递过去了束脩。彭文长却是看也没看,直接丢在了一边。
接下来就是拜师仪式了。
首先是焚香磕头,小彤行大礼拜过了孔子,然后又拜过先生,再就是开笔礼了。
开笔礼,又名开笔破蒙,是学子启蒙的传统仪式。
却见,彭文长手执蘸了朱砂红的毛笔,在小彤的额头处左右轻划,然后在眉心处垂腕一啄,便算是点破朦胧了。
他一边动作着,嘴里一边说道:“一撇从天而降,一捺落地生根,格物致知,先学做人。你跟我读,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小彤跟着读道:“子曰……”
如此就算是礼成了。
彭文长捋须赞道:“这个女娃很有灵性,读书识字应该难不住她。”
齐誉拱拱手,笑道:“小女顽劣,还望彭师兄多多多教导。”
师兄?
彭文长有些受宠若惊,忙道:“齐师弟不必客气,不才定不辱命。”
……
在了却了这件心事后,齐誉的心里就踏实下来了。
是啊,能给女儿寻到德才兼备的好老师,难道不是一种幸事吗?做家长的不都是如此?
第二天,齐誉便去了府学报道。
现在的书苑内学习气氛可谓是相当浓重,简直可以用争分夺秒来形容。
若是逢正常的科举年,或许还有一些自认为火候不足的学子决定再沉淀一下,继而放弃这一科。但是恩科不同,几乎无人弃权,只要还是不死心的,大多都会选择一试。
为什么呢?
有一些喜欢卖弄的老学究就做出解释了。
新皇登基之后,一定会急于培养自己的一派朝臣,以用来牵制先帝留下的老臣,这也就是所谓的一代天子一朝臣。
其实,现在的情况不仅如此,新帝所面临的局面比这还要尴尬。
现在朝堂上站着的这些大臣,可不仅仅是老臣这么简单了,他们还是名副其实的三朝元老。
先说这位刚刚驾崩的先帝,他在位才一年多的时间,还没来得及组建自己的文武团队,就驾鹤西去了。可以说,现在于金銮殿上站着的,全都是元老级的大人物。
三朝元老们最喜欢的就是拿‘想当年’这三个字说事,让新皇情何以堪?他在面对这些由他爷爷一手提拔的老家伙时,会有何感想?
若想改变这个窘势,就必须注入新鲜血液。
血液从哪里来?
自然就是科举了!
正因为此,恩科的录取比例比以往要高,哪个学子不心动?
然而,齐誉还解读出了更深层次的含义。当然,这种感悟也得意于孟岚山的指点。
新皇帝的年号叫做元赟,何解?
元者,首也,有拓始之意;赟者,为斌贝二字之合,此字不仅巧含了文治武功,还带有开创繁荣盛世的暗喻。
如果猜得不错的话,今上一定是个雄心勃勃,有着极高政治追求的年轻皇帝。他若想实现自己的抱负,就必须有足够的人才作为支撑。
所以,唯才是举势在必行!
很有可能,一个人才喷薄而出的时代就要来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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