沂王府是一座功能完善的王府,按照朝廷律制,自然是有长史司管理着王府的各种机构,这王府长史,毫无疑问就是王府里除了沂王之外,最有权势地位的人了,尤其是沂王尚未婚配,自然就没有什么内眷可言。
许白用脚指头都想得到,这位长史绝对不会是沂王可以左右的人,要说这位王府长史没有担负着监督监控沂王的任务,说出去鬼都不信。
王府里里的官员、仆役、护卫,显然都是这位长史的控制之下,那么,死在窗下的人,既是王府中人,他身后的人是谁,那自然也就不言而喻了。
“你身边到底有几人可以信的过?”许白也有些头皮发麻,沂王的处境,可比他想象得要麻烦多,不可否认,这些监视沂王的人在某种程度上也是沂王的保护者,就如同刚刚沂王一声令下,外面的军兵护卫就能冲进来一样,但是,关键时期,沂王还能不能驱使这些人,那就不好说了。
“覃吉是信得过的!”沂王扳着指头算道:“他身边凡是从宫里带来的宦官,都是信得过的,我若是死了他们全部都得死!”
“然后呢?”许白点点头,这还差不多,至少贴身之人不用担心了。
“然后就没了啊!”沂王理所当然的说道:“王府的府官,都是朝廷委派的,王府的仆役,也都是长史司安排的,这些人都靠不住!”
他瞪大眼睛:“而且,我王府的长史和其他府官,短则三月,长则一年,肯定是要被调任的,府里的仆役们,我稍微眼熟一点的,过几天就不见了,我的皇叔可是真不怎么放心我!”
“那我进王府,还得通过这长史司?”许白有些皱眉道。
“那倒是不用!”沂王有些鬼精灵的笑了起来:“你不是随着嘉善公主来的吗,嘉善公主可是客人,客人的护卫可不归我王府长史司管辖,嘉善公主不走,你们尽可留在王府,即使是嘉善公主离开,将你们几个转送给我,那时候,再让王府长史来处理这事情,不管你们之前是什么来路,经过嘉善公主这么一送,这来路可就清白的很了!”
他看着许白,低声问道:“嘉善公主知道你是父皇派来的这事情了吗?”
“她知道我进过南宫!”许白面不改色的说道。
“那就好了,让她在王府里多呆些日子就是了!我去派人将她请过来!”
“不用了殿下!”一直默不出声的袁彬突然开口:“公主就在不远处和那位公公聊天,我这就去请她过来!”
沂王点点头,袁彬快步而出,沂王朝着许白看了一眼,许白也点了点头。
稍后片刻,屋子里又重新热闹起来,沂王一见到六月,立刻又变得有几分天真烂漫起来,明明这才是一个孩童应该有的反应,但是,许白看到沂王这幅样子,还是忍不住心里有一丝寒意。
若不是刚刚亲身经历这一切,他都有些怀疑这是自己的错觉了,俗话说的“少年老成”,再老成,大概也不过如此了,沂王的这些做法,说是隐忍都不为过。
当然,他能好生生的到现在还在活蹦乱跳,和这份隐忍并没有太大的关系,主要还是他宫中里的祖母的宠爱,以及他的那位皇帝叔叔没有必杀他的心思,要不然,他一个小屁孩,再怎么隐忍,再怎么心机深沉,皇帝说杀了,那也就杀了。
许白其实并不担心当今的皇帝,也是就沂王的亲叔叔景泰帝会加害沂王,若是景泰皇帝唯一的儿子怀德太子还没有死的话,或许有这个可能,但是,在他自己绝了血脉的情况下,他还对着自己的侄子举起屠刀,那就叫疯狂了。
但是,景泰皇帝病重,正统皇帝软禁南宫,真是要是突然景泰皇帝驾崩的话,那话就不好说了。
古来今来,主弱臣强,皇帝成为傀儡的事情,真是不要太多,而这种傀儡皇帝最后的下场,不是一杯毒酒就是一根白绫,基本上没多少例外。
许白是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他身为皇家的隐卫,自然最关心的,就是皇室安危的事情,这不仅仅关于着他的前程,更关乎着他的身家性命,但凡他向袁彬,或者是向六月请教这些他不知道的事情的时候,一个宦海老油条,一个是可以接触到最高机密的皇家公主,就成了他最好的老师。
不管是从朝堂的角度,还是从皇室的角度,他更能看到全局,更重要的是,他那在他人生的前十几年来,不曾为他带来什么实质性好处的前世的那些见识阅历,此刻终于派上了大用场。
说句自傲的话,他许白绝对是对如今京城里局势了解得最透彻的人。只有最,没有之一!
在皇宫里,司礼监曹吉祥把握大权,十二监四司八局,司礼监一手遮天,而曹吉祥手中甚至可能还掌握着东厂,虽然如今的朝野,东辑事厂对大多数人来说,可能是一个你陌生的名字,一个陌生的衙门,但是,许白可是知道,这支力量到底有多恐怖。
在宫里唯一还有点可能和曹吉祥抗衡的,大概就只有充当禁卫的锦衣卫了,但是,锦衣卫的指挥使是朱骧,那是兵部尚书于谦的女婿,关键时候,这朱骧听谁的,自然就不消说了。
在宫外,于谦作为兵部尚书,掌控者大部分的兵权,石亨之流虽然被皇帝器重,但是论起实力来,和于谦简直无法比,可以说,于谦如有权臣之心,那么,接下来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都没许白什么事情了。
好在于谦虽然权重,但是他并不想做一个权臣,他只是想做一个清臣,一个能臣,一个忠臣,这才有了许白如今这么多的烦恼,但是,许白一直都相信,人心都是靠不住的,谁敢保证,真是到了某个关键时候,当局势和于谦的家国天下的理念冲突的时候,于谦不会将沂王当作是牺牲品?
或许,在于谦看来,他是为了朝廷,为了大明,为了这天下的百姓,就像当年在瓦剌兵临城下的时候,他毅然决然的请立新帝,然后几乎背负着大明的国运,在北京城和瓦剌决一死战。
对天下人来说,他是挽救大明于危难之际的大英雄,但是,对已经被俘虏的正统皇帝朱祁镇来说,他可就是乱臣贼子了。
宫里宫外这些人,无论是文是武,是宦官还是禁卫,是奸臣还是忠臣,此刻对于许白来说,都是不值得信任,需要小心提防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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