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字号的监牢,自然有着天字号监牢的格局气派。
府县的大牢里那一溜脏乱阴森的监狱,在南镇抚司的天字号的监牢里,那是绝对看不见的,就是条件最差的“洪荒”两个字号的监牢,这府县的大牢也是没法比的。
毕竟,一般犯事的普通人想进南镇抚司的监牢,只怕还不够资格。
在南镇抚司的监牢里,“天地玄黄”四个字号本是关押锦衣卫之外的犯官的,而“宇宙洪荒”四个字号,则是用来关押锦衣卫的自己犯事的同僚的,当然,这些年来,南镇抚司名声不显,这监牢里的买卖也不是太好,以前的那些规矩就没有了,直接就是按照官员被关进来的官职大小或者是案子涉及的重要性来关押人犯了。
但是再怎么说,基本的保障还是有的,除非是南镇抚司的上上下下都确定这个犯人基本上这辈子没有出去的可能了,那就是另外一说了。
袁彬是特例!
他关在天字号里,却隔个几天要被提审一次,甚至受到别的住在天字号的囚犯们基本上不可能受的皮肉之苦,但是偏偏这看守牢房的人,上上下下却是对他十分的客气,吃吃喝喝嘘寒问暖的,一概不缺,这就让其他的人有些看不懂了。
袁彬却是不管其他的人的眼光,此中的原因,他自然是知道的,但是,他不过是一个锦衣卫指挥佥事,被关在这天字号的,无一不是曾经朝堂的大佬,他就算是给人家解释,人家也未必在意!
那就不如不说了,反正大家也不可能有什么交情。
算起来,应该有四五天的时候门达的人没有来提审了,门口脚步声响起,袁彬忍不住就想到了这事情上,这个时候不是饭点,应该不会有别的人来了。
“是你?”
看到许白的身影出现在面前,他微微有些吃惊,却是也没感到特别意外:“随沂王回京了?”
“昨日刚回来的!”许白点了点头,走进了他的屋子,这天字号里的一间间的囚室,与其说是囚室,不如说是一间间静室,床榻书桌一应俱全。
“我就不请你坐了,算起来,这里你才是地主!”袁彬自嘲的笑了一笑:“落到这般境地,让许大人见笑了!”
“许兄弟!”
许白更正着他的说法:“是许兄弟,不是什么许大人,你也不是袁大人,是袁大哥!”
袁彬眼中闪过一丝温暖,朝着他拱拱手,却是什么都没说。
“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吗?”许白坐在他的床榻边,轻轻的问道:“昨日我才从宫里回来,要不要下一次我见到陛下的时候,提一下你的事情!”
“不用!”袁彬沉吟了一下,缓缓的摇摇头:“你们兄弟已经很照顾我了,我心里感激的很,别的事情,你们就不用插手了,我死不了,陛下不让我死,谁都让我死不了!”
“门达为什么要对付你!”许白沉默了一下。
“这事情,你就不要问了,你搀和进来,对你没好处!”袁彬摇摇头:“不过就是一些争权夺利的事情,我升了指挥佥事,有些人觉得看我不顺眼,而平日里,我又只是听哈大人的,门达自然记恨在心,哈大人一被调出京,他自然要弄我下来,如今一个指挥佥事,可是值五千两银子呢!”
他脸色变得有些好笑:“五千两,呵呵,可笑之至!”
“陛下不管你了!”许白平静的看着他:“如今,能帮你的也就只有我了,或者,我可以派人给你送信给哈铭大人,有他出面,或许可以保下你来,大不了出京几年,也不至于在这里受苦!”
“你还年轻!你不懂!”袁彬摇摇头,“陛下有陛下的考量,或者,他是在借着我,来看清某些人的品性,又或许,他是用我来警示其他的某些不安份的臣子,连我袁彬陛下都可以处置,其他的人就得掂量掂量一下他们在陛下的心中的位置,比不比得过我袁彬了!”
许白突然之间,不大想说话了。
在他看来,袁彬真是一个傻子,皇帝都如此待他了,他却一直在给皇帝找着理由,依然保持着自己的忠贞,一丝怨言都没有,这样的人,简直是愚忠。
但是,偏生他又觉得这样的人实在值得几分敬佩,就是这样的人,一辈子都坚持着自己的本心,知道自己的作为,有着自己的目标和理想,才在社稷君王困苦的时候,依然一如既往的不忘本心。
于谦如此,袁彬也是如此!
他们效忠君王,效忠社稷,一批批的义无反顾,前仆后继,才铸就了这个民族,才让这个民族的火种,一代一代的延续,永不熄灭。
唯一运气不好的是,他袁彬效忠的社稷没有问题,但是,他效忠的君王,却是一个刻薄寡恩的君王。
“本来是想找你帮点小忙,听虎臣说你到了我这里,匆匆赶来,希望不会太迟!”许白沉默了半响,站了起来:“虎臣,以后门指挥使的人若是提审袁大人,你必须在场,若是要动刑,你也不用拦着,将提审和动刑的人的名字、职位、住处,给我查清楚就行了!”
“遵命!”赵虎臣肃然回到道。
许白微微哼了一声:“我许白从来就不是一个什么磊落君子,不过是一个市井出身的混混而已,违抗上命的事情,我是不会做的,不过,有些人估计忘记我们南镇抚司是干什么的了,北镇抚司权柄再大,也得受着咱们的监察制约,要不然,还要这南镇抚司做什么!”
“你好生在这里呆着!”许白拍了拍袁彬的肩膀:“我等你东山再起的那一天!”
“什么忙?”袁彬眨眨眼睛,让自己的眼睛看起来正常点,不至于湿润得那么厉害。
“帮查一个人,你外面的人还可以用?”许白也不客气:“石亨的侄子石彪,被我教训过一顿,不知道如今在哪里去了!我想知道他的下落!”
“这个简单!”袁彬点了点头,拿起桌上的纸笔,写下一个名字。
“叫你的人去找他,他认识我的花押,这事情叫他去办就好,不就是找个人吗,我如今帮你办不了别的事情了,这点小事,难道你我还帮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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