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躺在他对面的老者双目圆睁,直勾勾瞪着他,压低了声音,将一根手指放在唇边,示意他禁声。
老者就是这个小镇上的镇长。
几天前,镇上有些人身染的“怪病”加重了,无名的阴云很快笼罩在这个偏僻小镇上。
这种病看上去像传染病或重感冒,有人说这是某种动物带来的病毒引起的。
得病的人会突然陷入癫狂或谵妄状态,有的人高烧不退,有的人身上皮肤溃烂,有的人代谢紊乱,疯狂吞食食物,还有的人声称脑子里有声音……
总之,每个人的反应几乎都不相同,得病的人身体状况时好时坏,甚至有的人几乎高烧几天,然后奇迹发生了,他们活蹦乱跳的又能下地干活了!
这种病差不多是几个月前就有人得了,但那时,小镇上的人们还以为是由于天气变冷所引起的感冒,所以,也没多少人重视起来。
直到有一天,有人因为得病而暴毙,而且患者接连出现,越来越多,这才引起人们足够的重视。
镇民们非常惶恐,连夜派人去三百多公里外的罐头城寻找医生。
但让他们大失所望的是,在罐头城附近城镇、乡村,他们一样发现了许多倒地暴毙的尸体,这时才知晓,似乎那里的情况比镇上还要严重。
等他们终于到达罐头城,在地下城里多方寻找医生,却发现,地下城镇的情况似乎要比地面上好很多。虽然也有病毒感染者,但都是从外面来的人才得的,本地很少有人患这种病。
他们听医生说,这种病看起来不像是传染性的,与鼠疫、天花等传染病症有很大不同。
这种疾病是一个极其复杂的过程。
在病原因子和机体反应功能的相互作用下,患病机体有关部分的形态结构、代谢功能都会发生种种改变,而这,是研究和认识这种疾病的重要依据。
而且,以现有的条件和时间来说,无法运用各种方法研究疾病的原因,以及在病因作用下研究疾病发生、发展的过程、机体在疾病过程中的功能、代谢和形态结构的改变,阐明其本质。
医生还告诉他们,通过目前观察得知,患者的家属和密切接触者却几乎没有得病的人。
只能初步得出结论,这种病似乎是与每个人的免疫功能、抵抗能力有所关联的。
所以,现今为止,这种“怪病”的成因完全无法说清,是很难认识和掌握的疾病,也就根本无从医治。
但派去的人恳求医生帮忙,希望请他到他们的镇上去看看,寻找解决办法。
但没想到,医生连连摇头。
别说是他和他的小诊所了,发生这种病后,整个罐头城所有的医生都被此地的守卫所严格看管,据说过几天连通行都会被管制。
镇民们知道医生没有说谎,因为他们也看到各个路口都开始设置路障,守卫的人数也明显开始增多了。
这时,上面传出命令,说是要先医治本地病患,所以根本腾不出人手来。
而且,对方显然也对这种病一头雾水,疾病发生的原因、发生机制、发展规律以及疾病过程都无人知晓,就算把医生请回去也意义不大。
如此这般,镇民们只好带了些药物回来,虽然大家心情很沮丧,但也得死马当活马医,另想其他办法医治了。
镇上人们将患者都集中到一起,轮流派人看管,甚至请了巫医来驱邪。
原因是有流言说,大地上即将发生大灾厄,这是因为人们丧失了信仰,唾弃某些神灵,得病就是被神灵们所释放出诅咒产生的后果。
这些神灵将会惩罚地上的人们,诅咒他们,将得病的人变成妖灵和怪物,甚至会派来野兽吃掉所有人。
如此一来,有些镇民就灵机一动,不知从哪里请了些黑袍的巫医来。在几天的法事后,居然也有自己痊愈者从病魔中死里逃生。
这个好消息迅速传开,让大家都是精神一震,认为这就是诅咒,在诚心祈祷和作法后,神灵撤掉了诅咒,今后也会眷顾他们的。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镇民们本以为看护好病人,就能捱过这一劫,却万万没想到,就在几天前患病的人数更多了,而且死亡率突然变得极高。
更为恐怖的是,有人说真的在狂风巨浪的海边看到了庞大的怪兽。
谣言和猜忌顿时四起,疯狂传播。
所有人都陷入一种惊惶的状态,心里也无比害怕起来。
远方传来排山倒海般的骇人轰鸣,大地似乎在深处震颤。加上几天前,阳光就彻底消失了,天空中出现巨大的月亮,而且这月亮越来越大了,甚至几十个小时都不曾落下。
一切的一切,都预示着巫医们口中的大灾厄即将来临。
为了消除活着的人们的恐惧心理,所有人都开始相信末日和诅咒的说法,也都不得不同意立即开始处理他们亲人的尸骸了。
他们在眼泪和惊恐中,焚烧了死者的尸体,祈求活着的人能平安度过恐怖的灾厄。
为了躲避那些未知的诅咒和怪物,他们这些人是小镇上仅剩的幸存者了。
很快,一道巨大的阴影从年轻人的脸颊上划过。
隔着窗户,他看到对面的房屋在摇晃,半堵墙在无声无息中飞上了半空,却久久未曾落下。
好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胡乱抓着什么。
“我的天!外面真的有恐怖之物!”年轻人小声嘀咕着,咽下一口吐沫。
他看了看老者,又缩回了原先待的角落里。
屋里的地板上潮湿冰冷,雨水从屋顶渗漏进来,地上却趴伏着好几个人。他们甘愿忍受着潮湿阴冷的地板折磨,却不愿站起身来。
地上散落着各种包裹和装东西的器皿,里面装着几乎发霉的面包、几近腐烂的水果、蔬菜等各种食物。
看样子,他们显然已很久没有离开这房间了。
这些人中有男有女,身上都胡乱裹着破衣服和取暖用的破布,裂开的被褥里甚至能看到棉絮,人人都是一幅逃荒的打扮。
但谁能想到,这就是他们曾经的家园,他们就是这小镇上的居民呢?
那些暴徒们的死前惨叫声,还回荡在幸存者的耳朵里。
此刻,他们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所有人的眼珠子死死盯着窗外,谨慎地竖起耳朵,听着屋外的动静。
“滴答、滴答……”
屋顶的漏水一刻不曾停息,地板上的积水很快汇集成一大滩,顺着墙根流向门缝。
就像那个庞大的阴影到来时一样,离开的时候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像无形的气体一样,凭空消失了。
没人知道那是个什么玩意儿,所有人都被吓破了胆,只在心里认为那是个恐怖的恶魔。
“它、它走了么?”另一个瘦弱的年轻人小声问道,伸着脖子看向窗外。
“嗯?那是……”他似乎看到了天空中飘过几个小红点,顿时心里一惊。
“不知道,最好再等等。”
瘦弱的年轻人开始喃喃自语,并很快转过头问旁边的人,“喂!刚才那是什么,你们看到了么?”
瘦弱的年轻人几乎是躺在地板上,用手指了指,看向那远方天空。
“你看到什么了?”
“小光点?红色的,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小光点?”
“呃,是啊,不过,也许是我看错了。”
“你在说什么啊,天上有东西吗?”
“我没看清那东西……好像有几个红色的小光点飞过去了,一闪一闪的。”瘦弱的年轻人一脸惊恐,结结巴巴说道。
“嗯,我好像听到了,是嗡嗡的声音。我的耳朵可好使了,也许……是飞行器一类的东西,你们刚才没听到那声音了么?”
一个带着破钢盔的男人长长出了一口气,压低声音,谨慎地向另外几个人说道。
“飞行器?”老者顿时露出疑惑的眼神。
这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穷乡僻壤的地方,哪来的什么飞行器?www.
“唔……水……水……”
就在此时,众人身后的角落里发出一声呻.吟。
那地方竟还躺着一个人。
是一个女人,看年纪有四、五十岁了,面容憔悴,上半身缠着泛黄的绷带,有血迹正从绷带上渗出。
她的手臂上有些骇然的水泡,筋脉凸出于皮肤,干裂的嘴唇,正在一张一合发出声音。
“老婆,老婆你终于醒了?”老者慌忙爬向角落,脸上带着一丝诧异的惊喜。
他老婆仅存的一个病人了,这段时间来,奇怪的病症有些加重,一直高烧不退,身体出现了异样,已经昏迷了两天。
虽然大家都觉得带着她不妥,但因为她是镇长的老婆,站长又非常坚持,所以她被容许留下来照看。
没想到,她竟在这个关键时刻醒了过来。
“给她喂点水,千万别让她出声!”一名中年男子慌忙冲老者说道。
另一个人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水壶,递给老者。
“好的,谢谢。”
老者小心翼翼,赶紧用毛巾蘸了点水,用手拧着,缓慢地滴到女人的唇边。
也许是动作稍微大了点,有一股水竟流到了她的鼻孔里,被女人急促的呼吸吸了进去。
“咳咳——”水显然呛到了气管里,她猛然咳嗽了一阵。
这咳嗽声吓了老者一跳,急忙伸手捂住了她的嘴,手再伸回来的时候,只见满手都是血。
“她会害死我们的!”
“老天啊!是诅咒!看,她也咳血了,她、她也会变成那样的!”瘦弱的年轻人捂着嘴,伸出手指,惊恐地指着女人。
“是妖灵!她也会变成恐怖的妖灵!”有人用颤抖着说着,尽量往后缩着,语气尽是难以掩饰的害怕。
众人皆尽骇然失色,像受惊的鸟兽般逃离那个女人,生怕被莫名的诅咒所传染。
“别!都别出声啊!”老者一下也慌了神,伸出手臂冲大家胡乱挥舞着,但也开始惶然后退。
这时,坐在窗边的年轻人退后的过程中侧头看了一眼窗外,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三月,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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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
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
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
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
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
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
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
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
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
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
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
那里,趴着一道身影。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
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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