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的确很宝贵……
杨相国现在迫切需要新鲜血液,来给自己的体系注入活力。
事实上他回到应天后,同样在进行内部整肃,甚至处死了不少将领,京城发生的变化在应天一样也在发生。
只不过应天之前对旧势力清洗比京城狠,尤其是勋贵集团属于真正被清理干净了,虽然魏国公等爵位的确还保留,但这些家族都是些小孩和女人,属于老老实实关起门过日子,只有常胤绪家族受影响最轻,但对朝廷前途已经绝望的开平郡王早就离开南京了。
他也晋爵了。
上次万历在苏州时候一起宣布的,毕竟万历也不能忘了这个唯一的忠臣。
但他带着家族回怀远选了个荒原垦荒去了。
还搞的不错。
毕竟常家在应天还有些产业,哪怕是把房子租给商人收租,就目前南京的繁荣也能获利不菲。
这些银子再用到采购各种物资开荒上。
他现在带着家族开荒五万多亩,甚至用水泥之类修了小水库,引水渠,也有几个旧的勋贵家族跑去依附他,估计就准备这样终老,倒是他儿子常延龄作为旧将领在做地方知州。
总之这些过去在应天锦衣玉食的旧勋贵们,正在陆续回到他们祖籍,然后在那片祖先的土地上垦荒,而他们在应天已经没有任何影响力了,不会像京城那些再通过和红巾军将领联姻向红巾军渗透。但这并不能改变红巾军内部将领们的迅速腐化,虽然没有旧贵族的渗透,但新兴资本家的渗透却更严重,而且后者的实力也更强。
这个杨丰也没办法解决。
事实上至少目前来讲,这种渗透并非有害的。
因为当军队和资本家融合后,就会变得极富侵略性,毕竟资本家要的是更大的市场。
更多的资源。
而这需要做的只有一件事。
扩张。
不停的扩张。
就像一头吞噬一切的怪兽,不断吞噬周围的弱小。
这符合杨丰未来的目标,大明终究需要走上这条道路。
当然,杨丰还需要不断对这头怪兽进行约束,以避免它过于疯狂,连自己内部都吞噬,它可以向外吞噬,但必须把贪婪的爪牙伸向内部。
所以他需要新人,还有着最单纯思想的新人。
虽然新人最后还是会变,但至少在变之前他们还是能做些有用的,至于这些新人也改变之后,那也没什么大不了,再换一批新人就行,就这样不断换下去估计有个几十年,他也就完成自己的目标了。实际上只要经过新式教育的一代成长起来就好办了,他们会自己逐渐建立一个稳定的社会体系,义务教育普及的高识字率社会,自己就会解决很多问题。
但在这之前,杨丰还是只能向朱元璋看齐。
这是一种无奈。
所有试图真正为老百姓做主的,最后都免不了无可奈何的走上朱元璋的道路。
有些事情真的只有杀才能解决。
他没有回应天再去武昌,而是直接在徐州向西直奔光州,而就在他从徐州启程的第二天,熊廷弼的大军已经到达道士洑。
熊廷弼当然不需要方从哲提醒。
事实上他是在第二天下午得到的消息。
他的驻地在湖口,距离武昌县陆路得四五百里,而且沿途多河道阻挡,消息传过去就算走驿站接力也得一天多。
然后他紧接着就返回九江。
但他到达九江已经是武昌起义的第三天,他在九江没有丝毫犹豫,直接登船带着梅国桢已经准备好的三个旅回师,但逆流而上的船队,用了整整四天时间才到达这里,这已经是风向有利了,逆流而上是很慢的,如果风向不对甚至得停下来等待。
而这七天时间里局势早就已经失控。
武昌县的起义工人,当天下午就渡过长江,因为民团直接投降,再加上城内百姓响应,黄州府城当天就插上了红巾军的旗帜,然后入城的本地籍工人和城内的百姓们对士绅展开大规模清洗,双方在黄州府城内混战一夜,第二天早晨长江上就已经满是锦绣浮尸。
而在同一天起义工人开始杀向铁矿,紧接着铁矿工人们起兵造反。
好在当地铁矿主武德充沛,他们和他们手下的护矿队,再加上从武昌县逃过去的部分士绅武装,还有从大冶增援的士绅武装,双方在铁矿展开激战,但士绅武装最终还是惨败,然后丢下一矿坑的死尸后逃入大冶县城固守。紧接着武昌工人利用之前运输矿石修筑的道路,把他们的十八斤重炮推到了大冶城下,迅速轰开了大冶城墙。
然后和城内百姓一起完成对大冶的解放。
而武昌府城的战斗在第二天彻底结束,就在同一天汉口民变,士绅惊恐的逃入汉阳城固守。
那里倒是依然对峙中。
主要是武昌府城的起义军民缺乏十八斤重炮这样的攻城炮,而且汉川,黄陂,孝感等地士绅武装也在赶到,甚至嘉鱼,咸宁等地士绅武装也在赶到,虽然弘光朝的军队调动缓慢,但地方士绅反应迅速。
起义发生后,周围各县士绅迅速行动起来,平日都偶尔械斗的他们,一下子同仇敌忾起来。
到目前为止起义军民就是控制武昌府城,武昌县城,大冶县城,另外还有汉口。
“人世几回伤往事,山形依旧枕寒流。”
战舰上的他看着正在接近的西塞山,忧郁的吟诵着刘禹锡的古诗。
只不过这时候的西塞山上一面颇为刺眼的旗帜正在飘扬,而岸边的道士洑正在升起滚滚浓烟,无数同样的旗帜竖立在这座繁华的小镇,甚至他还能看到那些浑身绫罗绸缎的矿主们,正在无数衣衫褴褛的工人逼迫下,哭喊着走向前面铁一样冰冷的寒流。
而在冰冷的江水中,已经可以看到一具具身穿绸缎的浮尸了。
道士洑陷落。
这里是主要煤矿所在……
道士洑煤矿在明朝本来就已经有开采,道士洑,章山都是煤矿,随着钢铁业的繁荣,煤炭已经成了急需的,虽然冶炼那些高档生铁是木炭,但民用的低档生铁都已经是焦炭了。中国的焦炭使用本来就很早,宋朝的佛山冶铁遗址就已经发现过焦炭,而原本历史上张之洞办钢铁厂的主要煤矿就是道士洑,王三石,同样现在大明士绅们也盯上了这里。
原本就很繁荣的道士洑,因为煤炭开采迅速暗无天日。
不仅仅是炼焦的浓烟让天空始终灰蒙蒙,更重要的是那些士绅们的黑心,也让这座小镇暗无天日。
矿工……
矿工和奴隶差不多。
实际上这个年头挖矿这种事情,最流行的就是绑架男人,然后直接送到矿上卖给矿主,然后什么时候累死直接填到废井里。
清朝时候有个不知道真假的故事,一个做官的在旅途中被绑架,然后塞进矿井当奴隶,他偷偷在挖出的煤块上刻字,日复一日不停挖不停刻,就这样一直在里面待了三年,一块他刻了字的煤块正好被卖到本地县衙,知县恰好和他同年,发现之后才把他救出来。
故事真假不好说,但这就是古代挖矿的常规操作。
之前杨鹤把监狱的犯人也是这样处理。
而现在随着武昌起义百姓的到达,这里也真正获得了解放,那些在暗无天日的矿井挣扎多年的奴隶们,当然要对这些矿主进行清算,伴随着他们的驱赶,那些穿着用他们的血泪换来的绸缎的矿主,正在被陆续逼入长江。还有些就是不肯进去的,还跪在那里求饶,但这时候求饶也没用了,那些衣衫褴褛很有二战集中营画风的矿奴们,一个个怒吼着上去举起他们,直接把他们抛入长江。
还有些进了长江也还在挣扎试图游走的,但岸边还有大批拿着火枪的工人在打靶。
不断被子弹击中的矿主们鲜血涌出,在江水中形成片片红色。
这时候已经是初冬,这个季节就算会游泳,在江水中随便哪里中弹,结果也只能是变成浮尸。
“走吧!”
熊廷弼黯然说道。
“大帅,不救他们了?”
他身旁的赞画愕然说道。
“救?我为何要救他们?我平日一次次警告,让他们多少对工人好些,别那么敲骨吸髓,别把工人往死里逼,哪怕给工人吃几顿饱饭,一个个都赚的金山银山般,手指头缝里漏出点,也够工人吃的,也够让他们感恩戴德,他们要的是什么,不就吃饱饭,不就冬天能有身棉衣,妻儿老小不至于饿死?
这多吗?
这不多。
这些工人给他们一年赚几十上百万的银子,他们漏出个几万两给工人又能怎么着他们?
黄家今年就算亏了点,净利十几万两也有。
他们就缺克扣工人的那两万工钱?给了工人他们就能活不下去?如今闹到灭门也是活该,这里有一个算一个都活该,救他们作甚,让他们去死,省得杨丰来了还得把他们凌迟。”
熊廷弼爆发一样咆哮着。
然后他愤然走进船舱,那赞画尴尬的站在那里……
他真的就是随口一问而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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