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小刀和赵焕一起下了密室。
石阶向下数十丈,旋即又变得平坦。
范小刀问,“你不怕他们追上来?”
赵焕道:“他们不敢。”
“为何?”
赵焕解释道:“二百年前,天道降临,整个京城被毁,皇宫也变成了一片废墟。理宗皇帝在开封称帝,之后便着手京城和皇宫的重建工作,我们所在的密室,便是那时候修建的,里面机关重重,可对抗三境之上的高手,为得便是防止再有此类事情发生。”
两人走在秘道中,前行几丈,便看到两侧有一排丈高的石像,手持巨斧,横眉怒目,如天兵神将,随时要向他们扑杀过来,令人心生寒意。赵焕取出一样东西,插入秘道旁的一个神龛之中,旋转一下,那巨斧缓缓向后移了开去。
待两人通过后,赵焕又让石像恢复先前警备组航天。
范小刀望着他手中的开关,“这是?”
赵焕道:“天子九玺中的皇帝行玺,也是控制秘道的开关。”
又前行几步,来到一处十几丈的空旷处,地上是一排排青石板,墙壁四周则是密密麻麻的孔洞,孔洞正中,露出一寸场的箭簇,从四面八方对准了他们所在的地下空地,赵焕道:“这是天弩阵,四周墙壁中有十万八千支弩箭,若贸然闯入,怕有万箭穿心之祸。”
范小刀道:“如果是我,会想办法将这些箭射出来,岂不可以畅通无阻?”
赵焕道:“这些箭与地面上的青石板相连接,踩到哪一块石板,便有对应的箭矢射来,令人防不胜防。”
范小刀道,“这也是对付寻常的武夫,若是江湖上的顶尖高手,要破去阵法,轻而易举。”
赵焕笑了笑,“当初理宗皇帝便是天下第一高手,你能考虑到的问题,他会考虑不到?你试着运一下内力。”
范小刀才一运功,只觉得体内的真气,开始不受控制的向外逃逸,吓得他连忙收功。这时,他才注意到了,一路之上,墙壁之中镶嵌着一些黑色的奇异的石头,似乎有某种魔力,能压制住天地真元,越是高手,遭到的反噬越大。
赵焕道,“当时天下有三大洞天福地,这些黑石,取自水月洞天,可以压制人的内力。”
范小刀奇道,“赵尚书是文官,怎么对江湖之事如此通晓?”
赵焕哈哈一笑,“给陛下当差,自然要对皇家的事情上些心思。更何况,老夫当年也曾负笈游学,踏遍大明两京十三道。见得人多了,读得书多了,懂得自然也就多了。”
本来以为只是临时避难所,没想到皇宫之下别有洞天,这条秘道,长将近百余丈,一路上机关重重,难怪那些人不敢贸然闯入,又行了一段距离,两边的路忽然变窄,耳边传来流水声,原来是两条暗河,没等范小刀开口,赵焕道,“我考校你一下,这里有什么用途?”
范小刀道:“连接护城河,防止对方以水蔓地宫?”
赵焕笑着点点头。
难怪之前说火攻、水攻的,赵焕并没有丝毫惊讶之色,原来这地宫设计之处,便已考虑了这些因素。这也不奇怪,作为等级最高的皇帝避难所,在设计之时,又岂会不考虑这些因素?
一路上十几道机关,将这里武装到了牙齿,除非地宫密室的人自己出来,外面的人根本奈何不了他们。
范小刀又问道:“我
还有个疑问,陛下他们躲在这里,又如何跟外面的人联系?这座地宫,是不是还有别的出口?”
赵焕叹了口气,“本来是有的,只是二十年前,皇宫中出了点事,一场大火,将出口那部分毁掉了,而当初设计地宫的图纸,也一并毁了,要想修复,一是难度增加,二是耗资巨大,而陛下又常年居住西苑,这件事便耽搁下来。”
二十年前,宫中大火?
那只有栖凤阁的大火了。
范小刀道,“赵尚书说的可是栖凤阁的那场火?”
赵焕点点头。
而这正是范小刀下来问清楚的原因,他问,“当时发生了什么?”
赵焕道,“当初我只是翰林院的一名编修,长乐贵妃的案子,在京中传得沸沸扬扬,我也只是听了一些流言蜚语,无从考证的话,就不与你细说了。你不是有话要问陛下吗,等会儿就到了。”
秘道尽头,是一座石门。
石门的建筑风格,与太平道观后山的有些相似。
从太和殿走了半炷香光景,若按距离来推算,此刻应该是在万寿山的山腹之中,范小刀心中一惊,难道这条秘道,与今日在后山上石洞下的秘道,是相互连通的?
若真如此,高阳王朱典,岂不也知道这条秘道?
范小刀问,“出口是不是在太平道观?”
赵焕道:“曾经是。后来,地宫毁了一半,而太平道观的出口,也下令封死了。”
范小刀心中的担忧,有可能成为现实。
若高阳王真在另一半的出口中,隐藏了那种恶鬼兵团,那么地宫密室的人,恐怕一个也活不成了。
赵焕将行玺放入机关之中,石门嘎吱一声,缓缓打开。
范小刀也见到了皇宫下的地宫密室。
与其说密室,不如说是一个宫殿,占地数十亩,高约三四丈,有一个大殿,周遭还有十几个单独的小房间,当众人看到赵焕时,都围了上来,“赵尚书,救兵的事,可曾办妥?”
赵焕点了点头,“我已将信玺给了赵行,他看到后自然会想办法让外面的人入宫救驾。陛下呢?”
“陛下惊吓过渡,在偏殿休息。”
赵焕转身对范小刀道:“你稍后片刻,我去面圣。”
当看到范小刀时,众人的眼神,立即变得不自然起来,毕竟,先前他身体变异,如猛兽一般的模样,历历在目,却又不敢开口询问,一个个如躲避瘟神一般,离得他远远的。
范小刀心中微叹,这件事,终于还是被人知道了。
只是有些奇怪,以前都是在每月的十五发作,所以他都随时带丹药在身上,怎么今日比往常提前了五日?
这个秘密,知道的人,除了宋金刚、杨青和胡三刀之外,便是黄玉郎了。就连雷四叔、李红绡,还有最好的朋友赵行,他也从未说过。他体内的毒,只发作过一次,还是十来岁时,他去青门峰上采药,困在了山里,幸亏胡三刀及时送去了解药,事后,胡三叔虽对此事闭口不提,但宋金刚还特意把他和胡三刀叫过去,狠狠训了一顿。
至于黄玉郎,他则是根据古书的记载猜到的,在巢州府的那一场夜谈,范小刀也向他坦白了病情,之后黄玉郎才先后两次找他要血。
不过,他也无暇顾及这些,反正这么多年来已经习惯了,只要服药及时,便可避免先前那种变异,也不知黄玉郎研制的解
药,到底怎样了。今夜,他来到地宫,就是为当年母亲之死和他体内寒毒的事,等了这么多年,今夜说什么也要讨个说法。
众人嫌弃的眼神,让范小刀觉得心冷。
要知道,若不是他,一个时辰前,他们怕是早已死在了那些恶鬼的手中。
范小刀坐在角落,一言不发。
赵焕来到偏殿,将皇帝行玺交还给了赵铨,赵铨道,“有劳赵尚书了。陛下说,赵尚书来了之后,直接进去便是。”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说是偏殿,其实也只有四五丈见方,里面摆着一张卧榻,上面被褥一应俱全,茶几之上,还有茶水酒壶,虽是临时避难所,但天子之物,还是颇为讲究,看来平日里赵铨也没少来打理。
大明皇帝盘膝而坐,正在打坐修行。
这些习惯已保持了二十多年,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改变。
偏殿之内,只有赵铨、薛应雄、太子朱延三人站立一侧,十二名死士,分成了三队,分别站在三个角落,寸步不离的保护皇帝。过了片刻,皇帝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之中,带着一丝疲惫。
今夜之事,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
他抬头望着赵焕,“外面情况怎样了?”
赵焕如实回答,“逆王朱典已控制了皇宫,他现在在后宫,逼迫太后下懿旨,重立新帝,不过,我回来之时,并未有结果。”
听到此言,皇帝终于动怒,“逆臣贼子,也敢觊觎大宝?”
不过,愤怒之余,有透着一丝无奈。
他是修仙皇帝,体验到了人间权力的极致,早已不沉迷于权力,而是致力于与天上的神仙们建立精神交流机会,只是,没有料到,在他做这些事的时候,却被高阳王偷家。
这让他无法容忍。
朕可以给你,但你不能要。
你要是抢,那就是不明事理了。
太子朱延道,“父皇,儿臣恳请出去,与逆王决一死战!”
皇帝看了他一眼,“你若有这本事,先前又做什么去了?”
朱延闻言气馁,叹了口气。
这次高阳王造反,最郁闷的除了皇帝,便是太子了。太子朱延,国之储君,本是下一任皇帝的不二人选,将来陛下羽化升仙,那天子之位,便理所应当的落在他头上,可高阳王这一出,彻底坏了他的打算。
他是想当皇帝,却没想过要造反。
本来得知范小刀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时,心中还有些提防和戒备,无论如何也没料到,半路杀出个朱典。他问道,“搬救兵的事呢?”
赵焕道:“臣已将陛下的信玺,交给了赵行,他现在已出宫,想办法联系外面驻守的将领,前来救驾。”
朱延道:“薛叔叔,邱将军、许将军,还有满朝文武大臣,能有权力调兵遣将的人,都被困在了这里,只凭一个信玺,赵行他能行吗?”
赵铨道,“也不是所有人都来了。”
“还有谁?”
赵铨道,“林统领。”
朱延不悦,道:“他连自己的禁军都管不住,还有胆子来入宫?”
虽是气话,不过,在场的众人都知道,除了林大通,其余的兵马,没有天子诏书,还有虎符,他们都不敢入宫,否则将视为造反,因为,这些规矩,是他们定的。
赵焕又道,“陛下,范捕头也跟着过来了,现在就在门外等候。”
皇帝闻言,龙躯一震,“他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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