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云山。
远远望去,山峰处于云彩之上,恍如天飞在天穹之上。
周易与白牡丹飞近了,见到山峰上遍布雕梁画栋,亭台楼阁,几乎以为回了洛京。
山腰处落下灵云,前方一道门楼,牌坊匾额上写着。
赤焰仙府。
周易摇头道:“仙府,好大的口气!”
凡俗当中见了炼神高人施法,称呼一声神仙、佛陀也就罢了,可从未见过哪个修士敢自称为仙。
同样道理,佛祖、道主、圣之类的名号,仙佛中也不会轻易冠在头上。
平日里吹吹牛自然无碍,遇上个小心眼的或者正巧有火没处发的,以这个由头寻你麻烦,死的也太过冤枉。
白牡丹闻言,解释道:“佘前辈祖上曾是妖仙,可惜传承遗落在外,以其血脉成为仙府也不为过。”
门楼前有迎客大妖,见到周易二妖落下,连忙躬身上前说道。。
“拜见两位大王!”
白牡丹取出请柬,说道:“本座百花谷主,这位是烂桃山周真人!”
蛇妖当即知晓来人身份,高声道:“百花谷白谷主、烂桃山周真人驾临——”
当即有两列道童出来,引路、执扇、殿后……似模似样,颇有排场。
佘青是蛇妖成道,府上妖魔也都是蛇妖,迎客大妖、迎宾道童都是蛇妖化形。
妖族生于山野,少有经历繁文缛节,白牡丹顿觉新奇,传音道。
“佘前辈府上竟有如此多规矩,不愧是妖仙后裔。”
周易说道:“道友以后莫要一心苦修,多去人族境内转转,会发现不过如此。”
白牡丹摇头道:“人族太过阴险狡诈!原本我有个姐妹,一心在山中苦修,只偶尔来寻我论道,之后被迫加入了劳什子天妖盟,落得个身死道消……”
周易无奈,妖王寿元悠久,心思通透,却也比不过日复一日琢磨阴谋诡计的人心。
道童在前面引路,穿过两道月亮门,前方隐隐能听到高谈阔论声。
忽然。
从角落里窜出个黑汉子,熊头人身,胳膊比白牡丹腰粗,毛脸努力露出笑意。
“白仙子,好久不见!”
“原来是熊魁道友!”
白牡丹眉头微皱,声音霎时清冷。
“尔等退下吧,俺与白仙子一同赴宴。”
熊魁挥手驱赶引路道童,弓着腰站在白牡丹身边,说道:“俺老熊去了百花谷,发现仙子不在,就来佘道友这里等待。”
白牡丹冷声道:“本座独来独往惯了!”
“嘿嘿!”
熊魁傻笑两声,亦步亦趋的跟着白牡丹,走了十几步才发现,还有个青衣道人。
暗自对比了道人模样,与自己难分高下,熊魁顿时放下心来,说道。
“道小兄弟看起来有些眼生?”
周易回道:“山中独自修行,若非人族来犯,也不会出山。”
人族修行途中有各种关系,亲族、师承、弟子……胡编乱造的身份,轻易就能揭破。
妖族生于山野,随时都有生灵化妖,潜修数百年上千年,出山就是一方妖王。所以跟脚难以探查,只要妖气森然,就会认为是同族。
“人族当真可恶!”
熊魁恨声道:“毁我洞府,杀我族人,今日不吃千八百个,难解心头只恨。”
说话间已经来到仙府主殿,也就是宴会大厅。
宴厅当中以阵法禁制,拘来方圆百里灵气,云雾缭绕,朦胧虚幻,宛如仙境。大厅面积广阔,竖着十几根青碧柱子,仔细看竟然是树木妖精。
树妖撑着屋顶,又伸出一根根树枝手臂,为宴中客人斟酒倒茶。
宴厅尽头金椅上,端坐一名面容慈祥老太君,笑容满面的与左右妖王叙话。
“这老妇却是排场,这习性都不似妖族了!”
周易目光扫过,发现宴中妖王多少有些拘束,显然很少经历如此场面。
佘青见到周易三妖进来,笑着说道:“你这老黑熊,忒个不知趣,非要去外面等白仙子,遭了嫌弃吧?”
熊魁拍着胸膛:“无妨无妨!白仙子早晚是俺的,老熊等得起!”
厅中其他妖王,嗷嗷怪叫起哄,有的高声支持,也有斥责唾弃。
白牡丹躬身道:“白牡丹拜见佘前辈!”
佘青满脸笑意,说道:“还称什么前辈,如今你我已经是同道。”
“前辈指点之恩,没齿难忘!”
白牡丹取出取出一只花篮,说道:“这花篮是以妾身遗蜕炼成,平日里可用来储物,斗法时能收人法宝!”
佘青收过花篮,法力催动,当即灵光闪耀,散发沁人花香,为宴厅又添三分仙气。
“不错不错!时间过得真快,几百年前与夫君随手点化的小花妖,竟然都成了一方妖王,还精通炼器之道。”
随后在蛇女安排下,一一落座。
周易仔细看过殿中所有妖魔,数量大概数十上百,如熊魁的妖王有二十余位,其他的大妖多是血脉不凡之辈。
心中盘算,这一遭能赚多少道行,又有几样宝物。
按照请柬所书,宴会确切时日尚有三天,还有几位宾客未来,群妖自行宴饮叙话。
三天时间对妖王来说,转瞬而已,吃吃喝喝就过去了。
周易也不急着动手,尝了几口灵酒味道一般,便取出千年猴儿酒自斟自饮。
酒香溢出,醉妖心神。
原本吃喝痛快的群妖,顿时觉得味同嚼蜡,纷纷看向周易位置。
熊魁特意坐在周易与白牡丹中间,闻得味道清晰,也就最是煎熬,忍了半晌终于忍不住,腆着脸说道。
“周道友,你这灵酒味道似乎不错?”
周易点头道:“那是自然,贫道以大价钱,从一白猿手中换来。”
熊魁愕然,这桃妖也忒不知情趣,竟然听不懂熊爷的话,也不上赶着巴结一二。
又忍了片刻酒香,熊魁说道:“这酒什么价钱,卖老熊一坛?”
周易竖着手指头,说道:“一人,一滴!”
熊魁愣了片刻,随后高声大笑:“哈哈哈!区区一人一滴,这等价格哪称得上高价?老熊我在山上,每天少说吃十个八个!”
其他妖王早就竖着耳朵听,这时也纷纷笑出声。
人在小妖眼中是上等灵物,大妖就多用作增长妖魂,到了妖王就是满足口腹之欲了。
“老熊不懂得食人,本王那厨子来自青丘,十个八个不够做一道菜!”
“你这厮也就是附庸风雅!本王特意寻来人族武道功法,寻资质好的修行,待血气充沛之后,血肉才有嚼劲儿!”
“虎王此法甚是有趣,待回了洞府,也这般做!”
“……”
方才还假斯文的群妖,一说起吃人,顿时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多者千年老妖,少的也有几百岁,期间有十分之一时间琢磨吃法,就少说能翻出几百种花样。
其它入席的大妖双目放光,暗自记下法子,待回山定要逐个试过。
树精柱子、蛇妖侍女听的入迷,浑然不觉酒都溢出。
上方的正主佘青,嘶嘶嘶怪笑,原本和蔼面庞迅速拉长,扭曲诡异。
“老身曾随夫君,赴金乌仙宴,清楚记得菜单上,有十八味菜以人做成,有万心羹、百子汤、五灵脏、千目肉丝、干烧佛掌……”
“其中味道最好的,当属五灵脏!”
佘青一个个菜名报下来,连妖王都听的心神摇曳,纷纷询问何为五脏灵焰。
“这道菜做起来繁复,需准备数年时间。寻来五行灵物,施法强行炼入人之五脏,使其脏腑增长异化。”
“直至开宴时候,取出已然灵物化的五脏,以灵焰炙烤方成!”
佘青缓缓说道:“五脏对应五行,炼入五行灵物后,异化为灵脏之后味道玄妙至极!”
吼吼……
群妖再难忍耐,一声声长嚎声响起。
原本仙气飘飘的宴厅,转眼变成群魔乱舞。
周易面色淡然的饮酒,将群妖逐个做了标记,其中有五尊妖王默不作声,甚至如白牡丹一般面露嫌恶。
熊魁舔了舔嘴唇,说道:“这酒也忒香,俺老熊来一万人份!”
“好!”
周易一拍酒壶,流淌出一斤有余的灵酒,足够万滴。
熊魁端起碗一饮而尽,只觉灵气澎湃,淌入五脏六腑,妖气增长了一截。
“痛快痛快!这等灵酒,当真举世难寻!”
其他妖王见此,纷纷出声。
“周道友,俺买五千人的!”
“本王洞府遭了劫,以灵物换行不行?这些灵物随意去城中,都能换一万多人!”
“活人吃光了,生魂要不要?”
“……”
周易来者不拒,壶中酒倒出去数十斤,仍不见底。
群妖喝过此等灵酒,再难喝下其他酒水,然而数十万人换下去,妖王也掏干了家底,说不得已经有脸厚心黑的,已经打算事后赖账。
熊魁一连喝了十来碗,馋虫上来了,反而更加耐不住。
它的洞府已经遭遇人族大军,熊崽子们死了个干净,逃遁时候只来得及带走些灵物,现在用来还酒钱都不一定够。
“周兄弟,俺老熊向来言而有信,能不能先赊着?”
“也不是不可以!”
周易思索片刻,说道:“不过需要去我的府邸,立下一份契约誓言,否则以后向哪里寻债?”
熊魁疑惑道:“你的洞府在北面,千里万里,哪有那时间奔波?”
“贫道为防有外敌来犯,洞府逃遁不便,便将其随身携带!”
周易说着,一挥袖袍,出现个圆形光门。
群妖透过光门看进去,里面鸟语花香,有一株不甚茂盛的桃树。
“洞天神通!”
佘青惊声道:“这洞天当中的,才是道友真身吧?”
“道友谬赞,区区百丈方圆,算不得洞天。”
周易说道:“熊王以为如何,只需与贫道本尊签下契约,多少灵酒也赊得!”
“这……”
熊魁面露迟疑,它看似粗俗暴躁,实则小心谨慎,不愿随意踏入陌生妖王地界。
这时。
白牡丹说道:“周道友灵酒,可否与妾身一些?”
周易眼中闪过精光,轻咳一声,问道:“道友在山中潜修,洞府中可养有人族?”
白牡丹摇头道:“妾身清修,从不食荤腥,自然无有养人。”
周易说道:“也可以灵物相抵,事后去城中买人即可。”
白牡丹说道:“人族大军横扫青丘北部,妾身当时逃的匆忙,除了些必要修行灵物,再无余数。”
周易直接拒绝道:“那可贫道可不能凭白与你!”
白牡丹神色顿时黯然,面露无奈之色。
熊魁见此,顿时瞪大了眼睛,呵斥道:“你这桃树妖,也忒不知情趣,白仙子喝你酒竟然舍不得!”
周易笑道:“任熊王如何说,贫道又不打算与白仙子双修!”
这话引得群妖哈哈大笑,其中有仰慕白牡丹的妖王,叫嚣着要为她买酒喝。
“去去去!也不照照镜子,就敢追求白仙子!”
熊魁面色一肃站起身来,说道:“老熊便与道友,签个道法契约,岂能让白仙子无酒可喝?”
“请!”
周易说着,率先踏入洞天当中。
熊魁迟疑片刻,紧随其后进去。
关于洞天类神通,熊魁也知晓一二,既然出口此时在赤焰仙府,即使从里面关闭了,再打开依然在原地。
况且,熊魁感应桃妖气息,自信皮糙肉厚,不会轻易落败。
熊魁进去后,光门自行关闭,让眼巴巴看着的群妖顿觉无趣。
片刻之后。
虚空灵光闪烁,化作一道光门,率先出来的是熊魁。
熊魁抱着两大坛灵酒,少说三五十斤,咧嘴笑道:“周兄弟,日后有什么事,尽可寻老熊!”
“熊王还是早日还债!”
周易紧随其后出来,挥手关闭光门。
“那是自然!”
熊魁将其中一坛,放在白牡丹桌上,谄媚道:“白仙子,尽管喝,喝完了老熊再去与周兄弟赊账!”
“咦——”
群妖发出呼哨声,堂堂熊王竟然如此卑微,难道它身上有狗妖血脉。
“谢熊道友!”
白牡丹目光奇异,久经熊魁骚扰,对其早已熟悉,顿时觉察出异样。
眼前熊魁无论气息、神态,都与原来一般无二,然而恰恰是舔狗模样让白牡丹心生怀疑。
熊魁追求白牡丹许久,从未跪舔过,自始至终都是那种诸事有我、你且在熊窝里生崽子即可的大狗熊主义。
熊魁抱着酒坛子坐下,直接抱着酒坛子咕噜噜灌了一口,畅快说道。
“好酒!尔等喝的那些个,尽是些阿堵俗物!”
这般狂妄姿态,再加上那酒香,令一些嗜酒的妖王耐不住了。
虎妖王说道:“周兄弟,本王再来两万人的酒!”
“虎王,贫道不善斗法厮杀,却有一项特殊的卜算天赋……”
周易暗中掐算一番,说道:“虎王刚刚买了十二万人的酒,实则已经付不起酒钱,再买下去是要赖账吗?”
虎妖王面色顿时不堪,睁大眼睛说:“你这厮,怎的凭空污妖清白!”
说话时候,同时向熊魁传音询问,那道赊账的道法契约,能不能施法破解,或者直接赖账有什么后果。
熊魁喝着酒,传音回复。
“这厮就是个山里来的土鳖,不知从哪里寻的咒法,似乎是人族道门的,最多能约束下大妖,还妄想给熊爷我下禁制!”
“待会儿喝完了,老熊窝再赊它个十坛八坛,等去了汤谷,鬼才会认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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