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合？”听到刘哲的话，张珏皱了皱眉。
“对，融合。”刘哲点点头，“或许我的表达不够准确，但大概是这样的意思，你们两个人格，只能保留一个，那么你将他‘融合’，比起你杀死他，难度会更低。具体的操作方法我不懂，等回去我去帮你请教一下黄医生，下次见面的时候，我会教你怎么做。”
张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置可否。
见张珏依然愁眉不展，刘哲问道：“张先生这次找我来，是为了什么事？”
“哦，我想看看‘他’写的书。”
“那本志怪网文？”
“对，有没有办法可以搞到？”
“不行，你现在的身份敏感，他们不可能让你携带电子设备，你最多只能在这里看看。”
“那也行，我对自己的阅读速度相当自信。”
张珏从刘哲口中得知，自己的主人格是一个网文作者，但他一直没有看过对方写的东西。
一个作者，他笔下的文字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反应出他的三观。
如果有手稿的话，甚至可以从笔迹中看出对方的性格。
无论他要将对方融合还是彻底消灭，看看那本小说，都是非常必要的。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刘哲看着张珏，犹豫片刻，然后拿出自己的手机，在盗版网站上搜出了那本名字叫做《我在异常生物管理局当仓管》的小说。
至于为什么搜盗版，因为他的主人格涉嫌谋杀，正版的已经被网站下架了。
小说已经连载了七八个月，将近一百万字。
张珏按照自己的习惯，先点开目录，大概浏览了一遍。
然后才去看正文。
这本书讲的是一个人穿越到异世界，与异世界里的异常生物斗智斗勇的故事。
和他的经历如出一辙。
他甚至看到了模因和逆模因这一类的词。
这两个词，如果不是有专门的了解，平常的生活中基本不会用到。
也从侧面佐证了他这个副人格是主人格臆想出来的猜测。
张珏的阅读速度很快，除了前几章，他几乎都是一两秒钟就翻一页。
他的手指不断滑动，只用了两个多小时就把这一百万字的小说呼伦个看完了一遍。
刘哲刚想说话，却被他挥手打断。
“稍等一下，刘律师，我还要再看一遍。”
他说着，又返回到了第一章。
但是这一次，他没有逐章翻阅，而是隔几秒就选择目录跳到另外的章节去。
很显然，他之所以二刷，大概是因为他发现了什么，而且他很清楚那些有问题的章节在哪。
又过了一个小时，他将手机关掉，还给了刘哲。
“有什么收获吗？”刘哲将手机装进口袋，问道。
张珏缓缓点头，似乎还在回忆刚才他看到的那本小说：“收获有，但不多，看完写的这些东西，我大概可以判断出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除了语言，文字是最能表现出人物内心的东西。
即便是同一个人，高兴的时候，悲伤的时候，兴奋的时候，抑郁的时候，写下来的东西也是完全不同的。
张珏将那本小说看了两遍，一是为了看看里面到底写了一个什么样的故事。
而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想从字里行间判断一下他的主人格的精神状况到底如何。
令他欣慰的是，小说中并没有看到类似S-3999那种纠结的文字，否则他一定会对他现在的身体能撑多久表示怀疑。
文笔一般，故事倒是还不错，起承转合都有设计，算是及格线以上。
能看得出，主人格对这本书相当上心。
即便在盗版网站上，依然可以看到有读者在催更。
甚至有人打赏了几块钱，问作者能不能收到。
让张珏这个外行看起来都有些无奈。
除此之外，他还发现了另外一些看起来不那么重要，却有些耐人寻味的东西。
一般而言，作者在一些特定的时间点——比如上推荐或者上架的时候，会发表一些感言，求一求票、收藏和订阅，顺便拉近一下和读者之间的感情。
但是他的主人格似乎并没有这样的习惯。
将近一百万字的小说，他没有看到任何有关他个人状态和情感的流露。
仿佛他就是一台无情的码字机器，每天定时上传自己写出来的稿子。
甚至连在被逮捕的时候，都还在网吧里码字。
良心作者啊。
想到这里，张珏恨不得将那些月更还不请假的作者拉出来鞭尸一百遍。
除了这个，还有一点比较奇怪。
主人格是在2月3日在一个网吧里被捕的。
但他的最后更新时间是2月1日——也就是案发那天早上八点。
这两天他的书还没有被网站下架，却没有更新。
也就是说，他在案发之后写的东西，没有上传到网站。
是怕被人发现吗？
张珏觉得应该不是。
这么一个疯魔的作者，只会恨不得让所有人看到他的故事。
目前网站上能够看到的最后一章，女主向男主告白，但男主为了救她，跳下悬崖，最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和张珏自己的遭遇有点像。
哦，不对，他就是对方根据这个故事的主人公衍生出来的人格，当然像。
所以张珏对于故事后续的发展有点好奇。
“刘律师，调查局将他逮捕时，是否有把他当时正在写的东西进行备份？”张珏问道。
“没有。”刘哲摇摇头，“据我了解，那些调查员冲进包间的时候，他立刻切断了机箱的电源，后来调查局也曾找过一些专家尝试着恢复，但是你知道，网吧里的机器，重启之后会自动格式化，而且据那些专家推测，他写的东西根本没有保存在磁盘里，而是写在了内存中，恢复的难度非常大，因为对案件没有根本性的影响，所以这项工作最终被搁置。”
张珏点点头。
的确，有没有那几章小说，都不影响对方的犯罪事实。
但是他就是有些好奇。
张珏看着刘哲，说道：“刘律师，能不能请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
“下次再由‘他’来占据这副身体的时候，你帮我问一下后续的剧情，能够得到他的大纲就更好了。”
“这……有什么用吗？”刘哲有些不解。
“有用，非常有用。”张珏脸色严肃，“这是我计划的一部分。”
“好吧。”刘哲点点头，“不过那个人的性格比较怪异孤僻，又有被迫害妄想症，前几次接触都不是很顺利，我不能保证成功。”
张珏摆摆手：“没关系，能够要到最好，要不到的话……我不介意亲手给他写一个全新的结局。”
……
告别刘哲，张珏随着看守人员一起向羁押室走去。
一路之上，他都低头沉思。
自己的这个主人格表现出来的一些特质都非常怪异，似乎不只是被迫害妄想症那么简单。
对方写的故事，草蛇灰线，伏脉千里，也是个善于布局的人。
而这样的人，会在杀了人之后敞开门之后跑路吗？
跑路还不好好跑，跑去网吧用自己的身份证开了个包间写小说，好像生怕调查局抓不到他一样。
而且据刘律师说，调查局到现在也没能搞清那两名受害者的死因。
整件事情都透露着诡异。
他甚至有和对方交流一番的想法。
他一路思考，身体下意识地跟着两名看守人员一起走，却忽然发现好像有点不对劲。
“我的屋子应该在那条走廊。”他指着一个岔路口说道。
虽然这里的格局很像，但他还是一下子就分辨出来，他们现在停留的房间，根本不是之前那个。
“换了。”看守见他不进去，有些不耐烦，推了他一把，“动作麻利点！”
这么一下推搡，张珏感觉自己的腰腹之间传来剧烈的疼痛感。
看守将他推进屋子然后就关上了门，根本不给他任何询问的机会。
张珏捂着自己的腰，进门之后，立刻掀开衣服。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他的腰上，有着许多大小不一的划痕，似乎是什么尖锐物品生生在皮肤上划出来的，已经结了痂。
从角度和深浅来判断，应该就是他自己，或者说是主人格弄的。
不至于让自己受到很严重的伤，却又留下了非常明显的痕迹。
这个人到底想干什么？
张珏忍着疼痛，想上床休息一下。
待看到屋内的陈设，便也明白为什么要换房间了。
这个房间明显经过改造，墙壁上被包了一层厚厚的泡沫塑料，床也换成了纸板床，所有一切可以用来自残的物品都已经被清走。
大概是管理局发现了他的自残行为，不得已而为之。
怪不得那些看守对他都没有什么好脸色。
这个主人格未免也太猛了。
这下想不干掉他都不行，说不定哪天就一尸两命。
他一下子躺到床上，旋即又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掀起重新掀开衣服，盯着自己这一身的伤口陷入沉思。
长短不一，看上去有点像是摩斯码。
他尝试着解读了一下，发现不通。
大概是他想多了。
有些变态就是喜欢拿针扎自己，没有理由。
……
两天后，2月18日。
距离开庭还有5天时间。
张珏再一次见到了他的代理律师刘哲。
与刘哲一同来探望他的，还有一开始为他做精神状态评估的医生，黄继开。
“融合人格的事情对你非常重要，我怕我传达的有误，所以直接将黄主任请来了。”刘哲说道。
黄继开点点头：“张先生，因为在国内还没有治愈多重人格症的先例，所以我来到这里，既是帮助你，也是帮助我自己，希望我们能够成功。”
无利不起早。
张珏看得出，黄继开把话说开，是为了消除他的戒心。
聪明人办聪明事。
张珏点点头：“那就麻烦黄医生了，我要怎么做？”
“张先生先不要急。”黄继开摆摆手，“真正开始之前，有几个需要注意的问题，我要和你说一说，想通其中的关节，会对你接下来的行动起到很大的作用。”
张珏正襟危坐。
“首先，张先生，你认为作为一个人的个体，最重要的是什么。”
张珏想了想，说道：“记忆、思维。”
“很好，张先生，你说的没错，一个人正常人，只有认准这两点，就不会迷失自我——但是，张先生，你的情况却有些特殊。”
黄继开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组织语言。
“虽然你是一个想象出来的衍生人格，可与主人格相比，你更冷静，也更加理智，对于社会来说，你的危害没有那么大，这也是我和刘律师选择帮助的你原因，但你有一个致命的缺陷——你是主人格臆想的产物，你没有过去，你所有的经历，你的记忆，都是主人格强加给你的，它并不真实存在。如果你想成功将主人格融合，就要试着去接受那些属于他的，真实的记忆，否则即便你将他驱逐，也是无根之萍，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因为内容比较晦涩难懂，所以黄继开说的很慢，每说一句话都要抬头看看张珏的反应。
听完他的话，张珏思索片刻：“也就是说，我要放弃我之前的经历，接受他的记忆，然后继续保持我现在的思维方式，用这样的状态在这个世界生活下去。”
“对，非常对。”黄继开赞许地点头，“只有这样，你们两个才算是真正的融合，主人格不会有太大的抵触，你们两个都将重获新生。”
“我知道了。”张珏脸色平静，“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现在还不行，我需要准备一下。”黄继开说道。
刘哲拿出手机来，翻了翻日历。
“距离开庭还有几天时间，等下一次你获取身体的控制权时，我们就开始。”
张珏看了一眼刘哲，又看了一眼黄继开，闭上眼睛，复又睁开。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
感谢秦直道儿大佬的打赏。
因为一些原因，这本书被限流了，很少有新人能够看到，真诚地感谢一直以来支持这本书的各位大佬，因为有你们我才能把这个故事继续下去，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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