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主宰西平州的人物,又是诡画一案的相关者,何忠尽能认得出沈灵秋,大家一点都不觉得奇怪,但他那一声“狐仙”的称呼便是让人想不明白了。
数十年的囚禁下仇怨经年累月地积攒,早已不可化解,这便不提了,就算没这层恩怨的存在,以他的立场也断不可能称一个妖类为“仙”。
沈灵秋也不解,细眉一挑,说道:“将军大人言重了,‘狐仙’二字,妾身可万万承受不起。”
“什么仙不仙,妖不妖的,都只是个称呼而已,虚得很…”何忠尽洒然道。
他这般如老友相见的随意交谈,倒令苏异和俞南舟都是捉摸不透,两人相视一眼,皆看到了彼此的茫然。
此时的何山阔正在一旁听得认真,他对这桩陈年旧案有些感兴趣,虽探寻不到最隐秘的东西,但也自觉十分接近真相了,如今见了何忠尽的态度,同样是若有所思,心道看来自己这些年的了解似乎与那事实有些出入。
沈灵秋默然不语,却是俞南舟出言试探道:“既然你如此豁达,那便不如放我们离去得了,大家各自省心,岂不两全其美?”
“狐仙要走,可以…但你不行。”何忠尽呵呵直笑,转头对他说道:“你我旧账未了再添新仇,今日没算清楚前,你哪儿也去不了。”
“来来来…”俞南舟当即撸起了两只袖子,怒笑道:“灵秋你先走,待我先收拾了这老乌龟,再来寻你。”
何忠尽当真没有要留沈灵秋的意思,便即朝俞南舟走去,双臂一振,劲气翻涌,一边说道:“如此最好不过…良将可遇,劲敌难求,我还得多谢你才是。”
“劲敌?”俞南舟讥笑道:“那你还不配…”
他纵身跃起,同时双手起印,便见那耸立的高墙忽地一陷,接着飞速蠕动化作了一条土龙。
何忠尽丝毫不理会脚下的晃动,不慌不忙地踩着龙背而行。
“配不配,你且看看再说。”何忠尽的脸上满是自信的笑容,抑或是为这战斗而兴奋,便见他五指成爪,扣入了厚土龙的身子里,接着用力一掰,竟纯以膂力扯动一整条土龙,将俞南舟所站的龙首朝自己身旁扯去。
此时沈灵秋却没有听俞南舟所言先行离开,但也不插手两人的战局,只是兀自寻了个地方坐下,不时饶有兴致地瞄一眼远处三神之间的战斗,又四处随意张望着,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
苏异心里也在想,那日周颖所提到的几股势力中,除了眼前的平西将军外,余下的大皇子,七皇子,天衍道与西北监站督察司都还没见着人影。
何忠尽的有恃无恐,会不会便是与这些人有关。
苏异瞥了一眼正按兵不动的何山阔,左右暂时无人来打扰,般趁此机会说道:“灵秋前辈,可不可以将我的…”
话未说完,沈灵秋便是打趣道:“怎么,心疼你的小娘子了?”
什么小娘子之类的事情,自然不用想也知道是俞南舟告诉她的。
沈灵秋嘴上那么说着,手还是没有迟疑地伸进了袖子里,掏出雀鸟还给了苏异,佯装幽怨:“难道你还怕我还会伤了她不成?”
“前辈误会了…”苏异的心这才安定下来,颇为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我这是想看看四周的状况。”
雀鸟站在苏异的肩上,转了转脑袋,发出了一声轻啼。
苏异会意,随即又道:“前辈,还有一只…”
“另一个也是你的小娘子?”沈灵秋故意问道,似乎并没有要放出堇鸢的意思。
“不是…”苏异无奈摇头,正想再解释一番,神识之中却是突然响起了芷鸢的警示之音。
他没有丝毫犹豫耽搁,猛地便朝前一蹿,将沈灵秋拉到了一旁。
紧接着不过瞬息,便见沈灵秋方才所坐的地方轰然塌陷,泥沙卷着残砖破瓦直淌而下,很快便多出了一个黑漆漆的深坑。
苏异心中暗道侥幸,若不是得芷鸢及时提醒,只怕此时已经被那沙坑给吞没,陷入了被动。
沈灵秋面色平静如常,只是兀自不解这埋伏是如何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自己竟没有丝毫察觉,还得靠菩提慧目才能躲过一劫。
接着便见那依旧流沙不停的坑洞中缓缓探出来一个男人,脸上挂着诡异的阴险笑容,只有半个赤裸的身子立在泥沙之上。
沈灵秋随即恍然,虽不认得男子,但却叫得出来历,说道:“你是山犰一族的…”
“灵狐尊上好眼力…”男子并不否认,只是十分怨毒地瞥了一眼苏异,暗骂他坏了自己的好事。
苏异对“山犰”这名字很陌生,但也知道那“一族”所指便是妖族,想不通这事又是如何与其他妖族扯上关系的。
他还没疑惑多久,那边答案便已自己浮出了水面。
只见有不少的人影自暗处显现出身形,朝他们合围而来,其中还有苏异认得的马师元和辛陌离。
此外更有一人的现身令他惊诧不已,那走在最前头,竟然就是消失了很久的禹重山。
禹重山同样有些惊诧,不知道为何那老头要用两道仿佛能杀死人的目光盯着自己,即便双方阵营不同,立场有异,可也断不至于带上如此恨意,就如有血海深仇一般。
“你还有脸现身啊…”苏异不无讥讽道。
这话说得突兀,禹重山听得有些莫名其妙,一时分辨不出他有何用意,便是不置可否,冷声道:“你是什么人?”
苏异哈哈大笑道:“我是你的祖宗禹应苍…”
禹重山微微皱了皱眉,知道此人是来胡搅蛮缠的,便干脆不再搭理他,接着喝令道:“抓住那狐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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