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上泷开始,苏异便沿着小纭被押送至沧河甸的路线,逐个查探停靠点。直到发现第四个目标依旧是空空如也,他才确认了万庆祥的意图。
虽说再也没有命案发生,但那收拾得空荡荡的屋子,还有桌上摆放着尚有余温的饭菜,无一不在向他传递着一个信息,便是“我知道你要来,也知道你一定会来,但我就是偏要在你快赶上我的时候才溜走,让你扑个空”。
苏异无法理解这种无聊透顶的伎俩到底有何意义,心中毫无波澜,反而再次认识到了万庆祥这个人的自大自负。
“既然如此,那我们便直接快马杀回长乐吧。”苏异轻笑道,“挑一个最顺路的地,过去杀他个措手不及,正好不用浪费时间。”
“哥哥,离长乐城最近的一个村庄,里面也有他们的藏身之地。”芷鸢说道,“如果我们不用沿途进城休整,一路赶回去,一定能省下不少时间。”
接下来的时间,苏异便花出去大把的银票,买来了数匹快马。尽管银票浸了水又风干后皱巴巴的样子十分难看,但丝毫不影响它的魅力。
马贩子接过银票的手都是颤抖的,一天之内卖出去这么多马匹,足够自己撑半年不用开张。苏异却是开始心痛起遗失在渡口的那匹骏马,即使那匹马也是从林长生那顺来的。
数匹快马换骑之下,又是近乎昼夜不停,苏异赶路的速度飞快,不日便到了长乐城近郊。
这一路上芷鸢倒是收到了两个消息。
一是驹铃终于有了来信,这让苏异放心不少。但驹铃的去向却是令他有些迷惑,说是要去一个叫什么“不老村”的地方一趟。明明是去跟张小云那一条线的,又关这个“不老村”什么事?此事暂且被苏异放到了一边,心道只要驹铃人没事便好。
另一个,便是周显来信,说是有所收获,询问接下来该如何做。苏异想了想,便让芷鸢回信,决定将周显召来长乐。
而此时芷鸢所说的那个村庄就在眼前,有微弱的灯火,有升起的炊烟。天色渐暗,正是日夜交替之时。
苏异没有丝毫耽搁,便往村庄里潜行而去。这回怕又打草惊蛇,他远远地便开始施展起“土行之术”。有芷鸢充当自己的“眼睛”,根本无需担心在地底迷路。只是速度慢了许多,但却能来一个出其不意。
苏异的脑袋从土里冒出来后,总算是见到了自己想要看到的表情。
只见屋中一人正独自吃着饭菜,见地底突然冒出了一个头颅,便是一时间忘了惊吓,夹菜的手僵在空中,嘴巴大开,还能看到里面未嚼碎的食物。
那人还未来得及惊叫出声来,全身上下便在顷刻之间被泥沙裹成了一个粽子,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苏异从土里爬了出来,一手在那人眼前挥了挥,说道:“一会不许大声叫唤,否则便把你活埋了,能听得懂吗?”
“听懂了就眨两下眼睛。”
那人忙眨起了眼睛,两下过后正要再眨第三下,却是硬生生止住了。
还算是个识相的人,苏异心道。随即便松开了包裹在他嘴上的泥沙。
那人险些下意识地喊出声来,忽地想起了苏异的话,才又压低声到:“神仙…你是神仙…”
苏异知道迷信神仙者大有人在,于是干脆将错就错道:“没错,我就是神仙。此次下凡乃是因为得知此地有人作恶,又恰好来到你屋里,你说是为什么呢?你要是能如实交代自己的恶行,我便代上苍饶你一命。”
苏异连欺骗带恐吓,说得那人心里直发慌,想要伸冤,却没忘记不能大声说话的规矩,便又压低了声音道:“神仙饶命,我这辈子都是奉公守法,可从来没有坐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还请神仙大人明鉴啊…”
苏异见他表情不似作假,心想说不定他还没意识到自己所犯下的错误,便道:“那我问你问题,你如实回答。如有答错,小命不保。”
那人想点头,却发现头动不了,只能一个劲地说道:“是是是…明白明白。”
“前些日子,有没有一个小女孩在你这住过一夜?”
“有有有…”
“你可知那女孩是什么人?”
“神仙大人,这个我真不知道…”
“不知道,你还让人住在你这里?”苏异佯怒道。
那人一哆嗦,又道:“真…不知道,他们给了我银两,让我什么都别问,什么都别往外说。我就…”
“你就什么?”
“我就没问也没说。”
这人倒是能说实话,但却鬼得很,看着像胆小憨厚,实则肚子里藏着坏水。没有问到的事情,他当然不会主动说出来。
苏异心道看来得给他下一剂猛药,又是恐吓道:“那我现在便告诉你,那个小女孩是被拐卖而来的,在你这里过夜的那些人,都是人贩子。我想这应该不会是第一次吧?这帮人以前也没少在你这借住过吧?你得想好了再回答,我可是神仙,你答对答错我都能知道。”
“对对对…有有有…”那人急忙道。
“那你刚才为何不说?”苏异又是喝道。
“这…神仙大人您没问呐…”
“罢了,就饶你一次。但你要明白,现在你和他们已经是共犯了,参与贩卖人口,是多大的罪你不会不知道吧?”
“我知道,我知道…”
“你知道就好,现在你想要活命,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拿出证据来证明那些人是人贩子。否则没有证据,我就只能拿你来当人证交给官府了。此罪当受什么刑罚,我想你比我更清楚。”
苏异相信他这样一个善于伪装,自保意识极其强大的人,与长乐分号的人打交道的时候不会半点后手都不留。最关键的是,出卖长乐分号对他来说一点压力都没有,更没有必要为此丢了自己的性命。
“有证据,我有证据。”果然那人一点都经不起拷问,随随便便就说了出来,道:“那些人何时在我这借住,来了多少人,都有什么人,用了家里什么柴米油盐,付了我多少钱银,我都有逐一记在小册上。”
“你记这些做什么?”
“这不…”那人嗫嚅道,“以防万一嘛。”
他虽然并不十分明白有什么万一可以防的,但心里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记下来总不会有错的,有了争执时也好说个清楚。
却没想到这个“以防万一”到头来是防了自己丢掉小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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