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死菩萨身上四条血红手臂托起巨大的浮屠塔,猛地一抡,将它砸在了地上。
七宝塔本身的一大厉害之处便是能够吸收炼化天地灵气,此时面对并不消耗灵气的六道神通,却是优势尽失,一上来便吃了个闷亏。
龚骅以法外境的修为,兼用法宝,还收拾不掉一个破法境的年轻人,传出去的话是有些丢人的。
只是他现在心里没有这样的想法,因为他连苏异的修为都没看透。
洪释庵的“轮回境”一说与谒法的“破法三境论”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东西,正如对弈两者一个执的是围棋,另一个执的是象棋,谈何看穿棋力。
龚骅虽听说过六道神通,却连半个转轮者都未曾遇到过,更别提分辨轮回境中的修为高低了。
“装神弄鬼。”龚骅低哼一声,随手一招收回了七宝塔悬于身旁,一边捏起了印诀。
接着便见天地变势,地面崩裂塌陷,山峰陡然倾斜,大大小小的落石滚滚落向苏异,紧随其后的便是那逐渐聚拢而来的群山,缓缓地倾倒。
即使万死菩萨有十丈的身长,陷在其中也显得渺小不堪。
看来龚骅是下了决心,使出杀招“五岳朝宗”,想要速战速决,一举制敌。
山峦倒覆虽声势浩大,但在苏异看来,龚骅比云游还是差了不少。
这“五岳朝宗”比起云游的“颠倒乾坤”要逊色许多,苏异从中难以感受到当初置身“天威”之下时的那种压迫感,如今的他即使面对法外境,也有了些许应对的资本。
只不过苏异能凭借万死菩萨的皮粗肉糙在山峦的挤压之下顽强存活,却难以腾出手来反击。且不说他有没有手段能够威胁到龚骅,光是遁出炼狱道后该如何接招便已是个天大的难题。
对这种光挨打不能反抗的局面,苏异很不喜欢,但却无可奈何。
龚骅很快便看出了些端倪,猜到他空有一副厚实的肉身,和那些修炼外家功夫的人一样,只是比较能挨打罢了。
“看来六道神通也不过尔尔…”龚骅轻笑一声,接着再起手印,又施一术,便见满地的乱石里漫起了一层水雾,随即很快有水流涌出,浸湿了满山的泥沙。
苏异只觉得压在自己身上的山峦更加沉重,万死菩萨几乎就快抵挡不住,只要稍一放松警惕恐怕就会被压成了肉泥。
他索性一咬牙,以进为退,分魂化生出十念阿修罗,黑气穿过层层山石的阻碍,陡然袭向龚骅。
黑气来得突兀,龚骅陡然一惊,不知这诡异的东西是什么,警惕之心骤起,不及多想便下意识地挥手格挡。
仓促之下偷袭的黑气并不具备多少威力,却是成功地吓唬了龚骅一次,趁着他分心之时,苏异也稍稍挣开了些许山峦的挤压,得以喘一口气。
龚骅自知小心过了头,脸上挂不住,当即怒火上涌,身周仙气弥漫更甚,正要再下狠手时,却见那山峦突然间崩碎开来,化作无数泥沙,夹杂着漫天水汽簌簌落下,如下了一场沙水之雨。
只见落沙之中有一道人影自远处走来,不疾不徐。
在那山峦崩碎时,龚骅感受到了一股厚重沉稳的禅意,便是沉声道:“大慈国的朋友,这事不是你该插手的。”
便见苦榆从那沙雨中现身,开口说道:“我不是大慈国人,我只是碰巧修了禅意而已…”
苏异散了十念阿修罗,问道:“大师怎么来了?”
苦榆面露微笑,道:“察觉到小客人可能遇上了困难,便来了。”
苏异见他如此待己,略感愧疚,却张口无语,终究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不是大慈国人…”龚骅盯着苦榆看了片刻,目光最后落在招魂幡上,皱眉道:“你是南钊阴曹的人。”
苦榆从不说假话,对谁都是一样,此时也是如实答道:“正是。”
“两个南钊国人…”龚骅却是嗤笑道:“你们莫不是因为打了一场小胜仗,便自以为能与我大宋分庭抗礼,敢将手伸到西边来了?”
龚骅是完完全全猜错了方向,见两个南钊人出现在大宋西平,还与自己大打出手,便认为他们是自信心膨胀后的南钊国派出来的高级探子。
但这样的推论确实是十分合情理。
“我想阁下是误会了,我到贵国的目的与战事并无关联,这位朋友也并不是南钊…”
龚骅显然不可能会相信这种笨拙的言辞,未等苦榆说完便打断道:“废话少说,无论你们目的何在,都断无安然离去的可能…想走?那便先打赢我再说。”
就算知道了苏异和苦榆并不是什么探子,龚骅也不可能放两人离开,光是阻挠追捕俞南舟一事,便已经足够让他恼火的了。
苦榆有心自辩,奈何嘴笨,还没想好该如何说,便见七宝浮屠塔已经朝自己砸了过来,只能被迫招架。
他抬手捏出一个手印,朝前打去,口中发出一声低喝,便有一阵禅意涌出,如一只无形的大手掌,打在了七宝塔身上。
宝塔被震得凌空转圈,片刻过后两股劲力才分出了高下,却是苦榆略胜一筹。
七宝塔滴溜溜地飘向了龚骅。
说起来他还真是倒霉,七宝塔在六道神通面前没有优势也就罢了,这次来了一个修炼禅意的苦榆,却同样是个不太依赖灵气的主。
佛门的禅意并不如何讲究对气府的修炼,虽然佛修多有兼修气府的,但更多的还是侧重于对禅意的磨练,加之苦榆境界要更高些,那七宝塔在龚骅手中便愣是起不到半点作用。
一件闻名大宋的法器落得如此遭遇,他也是郁闷不已。
只不过七宝塔奈何不了苦榆,苦榆却也奈何不了龚骅。
他所修炼的不动禅意比起只能挨打的万死菩萨并没有好多少,自保一流,却鲜有制敌的手段。
其实并不止不动禅意是如此,佛家讲究慈悲,故而所有的禅意都是偏向于温和。
强大,但无杀意,难以伤人,即使是最猛烈的金刚禅意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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