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上去之后,沈云才意识到自己的眼睛果然出了问题。
脚底的台阶可不是什么白汉玉石,分明跟踩在巨骨上是一样的感觉。不同的是,高台既没有巨骨的霸道气息,也没放出强大的威压来。
他定睛细看,这座巍峨雄伟的高台其实是用一块块巨大的骨头砌起来的。并且每一块巨骨都被削成一般大小。
而巨骨有多坚硬,沈云早已深有体会。至少以他现在之力,用青霜在巨骨的表面留下一道浅印子都做不到。
他忍不住在心里感慨道:以前的天神宗到底曾经有多强大!
同时也明白过来,为什么黑色汪洋之上,会有这么浓重的死气。
如果可以选择,他真的不想上高台……
没得选择的某人,保持着最高戒备,一边吹着曲子,一边慢慢的拾阶而上。
依旧不敢动用气息感知,只是打开嗅觉的他,觉得自己想多了。呵呵,光是闻,他目前还闻不到死气。巨骨砌成的高台,也没有什么腥臭味儿。它根本就无味。
这也可能是高台没有威压的缘故所在。
沈云可没有天真的去想,这是因为年代过于远久,高台早已散光了味道。巨骨经历的岁月与高台应该差不多,它的气息怎么就那么浓呢?腥臭之气,更是简直要熏死人。
脚下的台阶,不多不少,正好是三百三十三级。
沈云觉得很有意思——这条通道的设计者们到底有多么热爱“三”这个数字啊。该不是灯塔和高台的数目,也逃不出这个“三”字吧?
踏上最高的那级台阶后,沈云被粗栏杆遮住了视线——这栏杆的底部由三根两人合抱的圆形巨骨组成,每一根之间只隔着约摸两指宽的间隙。中部每隔三尺三寸高,又横上了三根同样粗细的圆形巨骨。这可以说是他有生以来看到的最粗的栏杆。没有之一。当然,也是他看到过的最高的栏杆。
这个高台怕是给巨人们盖的……沈云定了定神,慢慢的绕过栏杆。
纵使他做足了准备,也被眼前的情景给吓到了。
高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数百具尸首!
原来,死气不止是来自巨骨。
不过,这一回,沈云吃了在高台底下的经验,特意分了心,专门吹曲子。所以,心里被吓得打了个突,曲子也硬是依旧流畅。
他定睛仔细去看那些尸首。
很快,他发现这些尸首显然不是同一时期留下来的:有的尸首已经只剩下白骨。这些尸首之上已经没有一件完整的衣服,只是或多或少的有些破布片遮盖着。那些破布片虽然上面没有灰尘、蛛网之类的,但是已经陈旧的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更不用说原有的样式;有的尸首变成了干尸,皮肉薄薄的,松松垮垮的附在骨头上,仿佛一碰就要剥落下来一般。这些尸首上的服饰还能叫做衣服,样式、颜色皆依稀可辨;还有的尸首躺在那里,尚且能够看到他们咽气之前的绝望与无助。年代就更近了。
沈云目光一转,竟然看到了一个“熟人”。
鸿灵上人这次带去玉锦门的随从之一,那个美貌的年轻女子!
她躺在高台的一个角落里,双手如钩,紧紧的扒着栏杆底部最底下的那道缝隙,身子缩成一团,那双好看的丹凤眼瞪得浑圆,眼珠子险些都要夺眶而出了,好好的一张俊脸扭得不成样子,跟活见鬼了一般,表现出极度的恐惧来。
沈云的医术不凡,单从尸首的面部表情,还有肢体的紧张程度,便能判断出来,这人是活活的被吓死的。
在数百具尸体里,可以说,这是唯一的一例。
沈云原本提着的心,象是被一双无形的手,紧紧的拧了一把。
事情到了这一步,他终于明白鸿灵老贼和玉锦门对自己做了什么——这起子没天良的,分明是将他当成祭品,试图打开天神宗的禁地秘境。
怪不得裕光那厮没从他身上捞到什么油水,再气愤不过,也不敢真拿他怎么样。
他并不是唯一的祭品。
与他一起摆在祭台上的,显然还有这个年轻女子。
而他之所以没被传送到高台上来,全是因为他发觉不对劲,拼死挣脱了玄铁匣子,半道上脱离了传送。
想清楚这些后,他不由担心起钱柳来:囡囡会不会也被鸿灵老贼当成祭品送给玉锦门?
将所有的尸首挨个找了个遍后,沈云心里稍安。没有看到钱柳。最近的尸首,只有年轻女子这一具。
但这并不意味着钱柳就是安全的。因为他高度怀疑,在黑色汪洋里,还有其他的高台。
细细的搜查过高台后,沈云什么也没有发现。
想了想,他没有再逗留,吹着曲子,匆匆下了高台。
在最底下的那级台阶上,他面对黑色的海面吹了二十息的曲子后,脚边又现出通道来。
果然是可以自由离开的。
沈云果断的踏上去,继续前行。
果然!半刻钟后,又一座一模一样的高台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又过了半刻钟,他来到了高台之下。
一样的台阶,一样的台阶数。沈云噌噌的跑上台阶,绕过同样的粗栏杆。
高台之上,又乱七八糟的摆着差不多数量的尸体。
这回,他是在尸体的正中间找到了一具最新鲜的尸体。
是个脸生的年轻男子,也是先天境的修为,从体形来看,是体修。
不过,他看上去是在睡梦中死去的。从身上出现的尸斑来看,死亡的时间不超过两天。比年轻女子少说也要晚上十来天。
沈云同样在高台上转了一圈,还是什么也没有发现。
于是,他又匆匆的下了高台,继续去找寻别的高台。
这时,离天亮只剩下一刻多钟了。
沈云不知道天亮后,黑色汪洋里会是怎样一副情形。
但他也顾不上了,一心想着钱柳的安危,恨不得能立刻搜索完剩下的所有高台。
一刻钟后,他站在了第三座一模一样的高台底下。
这时,同样漆黑的天边隐现出一丝光亮。
天要亮了!
沈云立时跳上第一级台阶。
“师兄?是师兄吗?”头顶传来一道惊喜的声音。
不是钱柳,又是哪个!
该死的鸿灵老贼!
沈云在心底里骂了一声,抬起头来,往上看去。
只见钱柳从栏杆的第二道大间隙里探出半个身子来,向他飞快的挥手,催促道:“师兄,快上来!天马上就要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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