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面游历了几年,祁富林长的可不止是个儿。他立刻想到的是:当年真的是意外吗?
如果不是……
他沉下脸来,压低声音喝斥那位伙计:“大半夜的,说什么梦话?赶紧睡觉!”
对方冲他呵呵讪笑着,没有再说什么,真的钻回被窝里,继续睡觉。不一会儿,便鼾声起来了。
祁富林心里越发的不安起来。再也睡不着的他,在心底里不住的犯悔。他应该听父亲的劝……
天亮之后,他努力装着没事人的样子,暗中伺机逃走。甚至连行囊都顾不上了。
却没有想到,祁富田早已在铺子外面等候多时了:“大清早的,你这是要去哪里呢?”
刹那间,昨晚的所有猜测似乎都成了真。他心里怕得要死,却在明面上强装镇定,笑嘻嘻的答道:“我听说前街的糖油粑好吃,想出去给你,还有大伙儿买点儿。”
“大清早的,何至于要你为了一口吃的专门跑一趟?”祁富田冲门里挥挥手,“叫个伙计去买就是了。他们路熟。”
话音刚落,一道人影噌噌的从门里跑了出来,躬身行礼:“少东家,请您吩咐。”
祁富林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人就是昨天半夜里推他醒来的那位伙计。
所以,他不幸中了最坏的情形。
昨晚,这位伙计分明就是祁富田派过来试探他的。
祁富田早就怀疑他了。为了引他入局,徐徐为之,不惜布局了半年多之久。
太可怕了!
祁富田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下,象是有什么炸开了,接着,是一片空白。
迷迷糊糊之中,他听到祁富田吩咐那名伙计去前街买糖油粑。在伙计离开之后,祁富田走过来,一把揽住他的肩膀,无比亲热的将他带回铺子里。
四周,掌柜的和伙计们忙活着开张。他们两个则是面对面的坐着。祁富田将其他人都当成了背景板,一开口,便提起了当年那位伴学的名字,并且说道:“我知道,他死之前告诉了你一个秘密……”
祁富林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吓得从椅子里滚下来,“扑腾”一声重重的跪在对方的脚前,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求饶、认错,再三保证,自己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屋子里的其他人甚至连个眼风也没有递过来。
而祁富田没有伸手去扶他,依旧是笑眯眯的坐在椅子里,望着他。
目光落在祁富林的身上,却比冬天里的雪还要冷。
祁富林心里的最后一丝侥幸也没有了。同时,也再也哭不下去。
他以为自己这回是死定了。绝望之际,他向祁富田恳求,放过他的父母。因为二老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当年,我年纪小,记不住事。他跟我说过的话,我转头就忘了,真没有跟我爹娘说…”
“他说了什么话?”祁富田终于发问了,一如既往的斯文。
此时的祁富林哪里还敢骗他?原原本本的答了出来。
果不其然,祁富田听完,满意的点头:“不错,你一个字也没有说错。很好,继续保持你的这份老实。它真的能让你长命百岁。”说着,指了指在四周忙活的众人,“瞧,他们就是因为非常清楚这一点,所以一个个到现在都活得好好的。”
“你们来说,是不是?”
一直视他们两个为隐形人的众人齐齐停下活计,异口同声的应着:“是!”
祁富田目光一转,再次看向无力的跪坐在地上的祁富林,又道:“不过,你刚才的请求是完全正确的。我们要做的事,暂且不宜让更多的人知道。富林,你能保证,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会告诉你的父母,还有其他任何人,对吗?”
“是的。绝不告诉他们,还有其他任何人。”祁富林几乎是用了毕生的气力回答他。答完之后,他是真正的心如死灰。
之后,祁富田将他带进了后院的一间看上去不起眼的小屋子里。
在那里面,摆满了大大小小、高高矮矮的水晶瓶。高的,有一人多高;矮的,不到半尺高;大的,有一人合抱那么粗;小的,却比饭碗大小了多少。
祁富林看了一眼,吓得尖叫着抱着头蹲地上,浑身直打摆子,再也不敢看第二眼。
因为那些水晶瓶里用液体泡着的不是尸体就是人的残肢。
那情形象极了乡里人家泡药酒……
“啧啧啧,难怪你在外头闯荡这些年,什么也没的搞到!看你胆小成什么样了!”祁富田走到最近,同时也是最小的那只水晶瓶前。
那里头泡着一双人眼。
直愣愣的瞪着,黑白分明的一双人眼。
祁富林刚才就是猝不及防的和它打了个对眼,立时被吓得魂都快飞了。
祁富田美滋滋的欣赏了一会儿,这才蹲下身子来,跟他说道:“富林,我跟你说,这些全是我这些收集拢来的标本。我们要治病救人,首先就要完全了解人体。这是一项伟大的探究。我们需要更多的标本……”
真的是为了治病救人?祁富林很快的选择了相信祁富田。
就这样,他成了祁富田的助手。
几乎是每天,祁富田都会从外面带回来一些做标本的“原材”。它们要么是一具完整的尸体,要么是人体的各种残肢。身为他的助手,祁富林的工作是按照他的要求,将“原材”处理好,装进标本瓶里。
最初,他做的只是这些。
一年多后,祁富田开始让他处理血液……
最终,他成了祁富田的专用刽子手。
“我终于知道那些‘原材’是怎么得来的。可是,这个时候,我已经完全没了退路……”祁富林说着,全身止不住的打摆子,“他是个恶魔!真的是个恶魔!”
刚开始时,他是为了保住父母的性命;后来,是他的妻儿……哪怕进入了青木派,他依然被祁富田控制得死死的。这些年来,每每只有闭关的时候,他才能暂时的脱离祁富田的魔爪。
可是,他的心里早就跟最恶臭的沼泽地一般黑,提升修为,哪是那么容易的事。
幸运的是,在青木派里有魔修的功法……
对此,祁富田是乐见其成的。因为成为魔修的他,能更好的为其打掩护。
祁富林依然是按照时间顺序,将暗中替祁富田做的那些勾当详尽道来:给王思恩姐弟设套,蛊惑齐长老……一直说到用流言阻止长老会重组。
审问小组的成员们听着,既是后怕不已,又非常的遗憾——死灵太狡猾了。祁富林一直以来都是单打独斗。故而,只是一直都猜测门派里还有和自己一样,被祁富田控制住的倒霉蛋,但是,却不知道具体是哪些人。
“我猜想他已经不在了。”祁富林沉默片刻,说道,“在我成为他的助手时,他在我的右胳膊上咬了一口。伤口只是破皮,并不深。但是,它从来没有愈合过,也没有变得更烂。昨晚,我发现,它突然开始愈合了。那时候,我觉得自己终于可以解脱了。我唯一担心的是,门里把我当成他的同党,不给我交代的机会……”
他猛的抬起头来,脸上全是泪水,但是一双眼睛却澄明透亮:“我本是罪该万死之人,能够在死前揭穿他,此生心愿已了。多谢各位大人给了我这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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