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寒烟雪不顾一切冲进寒赤山那迷宫一样的山洞之时,后方那位潘长老也追了进来,不过,片刻之后,他便退了出来。
这一瞬,潘长老的脸色有些阴沉,那掩盖不住的愤怒,几乎要爆发而出。
因为他刚一进入寒赤山山洞,便看到了数十条交叉路口,他不能确定,那两人究竟逃到了哪个方向,若是盲目追下去,他可能会距离目标越来越远。
这时,在潘长老的身后,那八位元婴大圆满也狂奔而来,他们的速度慢了一拍,来到此地之后,他们也知道了这一切的经过。
“调集附近南天宗所有修士,请求万佛寺给予援助,搜索寒赤山所有山洞,一处一处的找,他们逃不掉!”
一声令下,身后八大元婴极速远去,而潘长老则是死死的盯住前方,他知道,若要搜索完这一片有些奇特的山洞,若要找到那两人,他们至少要花费一个月的时间。
……
此刻,寒烟雪背着钟天皓,早已跨过了一座又一座山丘,穿过了一个又一个洞穴,他大口大口地咳着血,鲜血直流而下,早已浸湿了她的衣襟。
这一刻,她有伤痛,她有疲惫,她有焦急,可她也有欣慰,她也有满足。
最后,来到一处露天山洞,她把他从背上放了下来,寒烟雪笑了,她拉住钟天皓的手,脸上有些红晕,靠在了钟天皓此刻瘦弱的怀中。
钟天皓早已虚弱至极,奄奄一息,最后,他在回光返照之时,艰难的取下储物袋,取出南荒秘境那颗蛋,递给了寒烟雪,同时,他口齿不清,模模糊糊的说了四个字:“天道秘宝……”
才刚说到这里,钟天皓大口咳血,他身体颤抖,身上的死气浓郁得已覆盖了全身,整个人看起来,仿佛一具尸体。
他的容颜更为苍老,他已接近油尽灯枯。
他还想再说话,可他早已没了力气,此刻他已近乎沉睡,他动不了,他也说不了话,只剩下最后一点点意识,还能在隐隐约约间有些感知。
他知道,他的青龙身一旦陨落,那他和白虎身之间的联系也将全部被斩断,天道秘宝也就会从此失踪,被埋没于此。
且他没有赋予白虎身太多感情,只有无尽杀戮和复仇,虽说那是另一个他,但早已没了一个人的正常感情。
他还想取出乾坤珠,他还想把他的所有,都交给寒烟雪,可他发现,那早已没入他眉心的乾坤珠,不受他的控制,任凭他极力感知,似乎、不存在一般。
这一刹那,钟天皓的虚弱,瞬间强烈,他的身体快速的枯萎,整个人仿佛无形的燃烧,他的身体,他的灵魂,他的一切,都在剧烈的耗费!
这一瞬,寒烟雪惨笑,她整个人满是悲痛,她深深的看着钟天皓,怔怔的看着储物袋,默默地接过那颗蛋,将其拿起时,她的眼中,已流下了泪水。
此刻这在外界被无数修士心心念念,被无数绝世大能所觊觎的天道秘宝,在她眼中,毫无价值,她知道南天宗那一战,她知道他的些许过往,这一刻她也知道了灵农对钟天皓的守护。
她将那颗蛋放在了一旁,至始至终都没再去看一眼,此刻她的眼中、只有他!
她沉默,半晌后她笑了,笑容里带着坚决,带着执着,带着不悔……
她催动了东寒宗的秘法,她的身体仿佛燃烧了起来,她的灵魂都在颤抖,她的血液都在沸腾,她的元婴都在崩溃,她的修为都在跌落!
此刻,寒烟雪望着倒在那里的钟天皓,她的眼中再度流下泪水,她轻轻将他扶起,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她吻向了他干枯的唇。
一缕缕生机,从她身上散出,顺着她的唇,渡入钟天皓口中,她的脸上露出不正常的红,在那红的深处,藏着虚弱,藏着生命!
她奉献了自己,以身体为柴,以灵魂为火,以血液为水,以元婴为祭,以修为为辅,以浑身精气神为主!
她将自己,熬成了一锅灵药,制成了无数生机,源源不断的通过双唇渡向钟天皓!
她要,与天而争,与地而争,她要、救活钟天皓!
“以我之灵,养君之身!”
这一刻,寒烟雪身体颤抖,面色苍白,她的生机原本旺盛,可眼下正飞快的消散,甚至青丝里,也有了一些白色的发梢。
她想要笑,可却剧烈的咳嗽起来,她似怕惊扰了他,分开彼此的唇,她转过头,握着口,直至看向掌心时,她看到了自己的手掌心内,那紫红色的鲜血!
回过头来,她仍不管不顾,再度吻向他的双唇,源源不断的磅礴生机,朝着钟天皓的身体之中输入。
钟天皓目中更为浑浊,身体冰冷,已有了僵直,他的意识已出现了模糊,此刻脑海里唯一的念头,就是活下去……
他猛地睁开双眼,他的双目带着浑浊,可这一刻,哪怕再浑浊,也有凝望!
因为他看着寒烟雪,看到了她的果断,看到了她的倔强,看到了她的悲伤!
“这一世,你生,我生;你死,我死!
若你沉睡在这里,我会陪着你……一起沉睡在这里!”寒烟雪喃喃。
世上情花万种,有一种叫生死相随!
她不知道值得还是不值得,她只知道,若生命里没有了他,她活下去,也只能活在心伤里。
别的她不知道,但在这一刹那,她只有他,他也只有她!
她的整个人,仿佛苍老了无数岁,且还在继续下去,恐怕过不了多久,便会枯萎。
可她双目之中的坚定,使得钟天皓多次看到,心中都浮起阵阵爱怜。
钟天皓闭上了眼,此刻他的心也在刺痛,睁开时,他的双目之中露出一抹精芒。
他原本枯萎的身体,在这一刹那,出现了惊人的波动,仿佛是生命中最后一缕绽放的烟火,他的右手抬起时,一股磅礴之力,在他身上轰然爆发。
就在这时,钟天皓的血液,顿时在体内运转,他的生机旺盛,他的魂魄归体,他整个人、仿佛重生!
他恢复了行动能力,恢复了些许伤势,而接下来,他自身那种自我愈合的能力会帮他恢复到巅峰。
这一刻,他推开了寒烟雪,分开了彼此的双唇,阻止了她的生机传送,他暂时稳住了她的状态。
他抱起了极度虚弱的她,他与她从相识至今,一幕幕画面,一场场战斗,都在他的眼前浮现,她的惊艳,她的柔和,她的简单,她的执着。
他回想,从来没有一个女子、对他如此,从来没有一个女子,将他的生命、看得如此重要,从来没有……
爱情,可以轰轰烈烈,也可以细润无声,如涓涓细流般在心间流淌!
他看着她苍老的容颜,心如刀绞,这一刻他想哭,可他却哭不出来,他的脑海都在轰鸣,他的心都在滴血,他在承受着那种撕心裂肺的痛,可此刻,他发泄不出来。
他双目欲裂,疼痛难忍,眼角一湿,两行猩红的液体从两颊顺流而下,他发现,自己、再次流出了血泪!
他这一生,只流过两次血泪,第一次,是师尊离去之时,注定有去无回。而第二次,是现在……
这一瞬,寒烟雪笑了,她笑得极为舒心,笑得极为简单。她躺在他的怀中,缓缓抬起双手,触摸他的温度,抚摸他的脸颊,帮他拭去那流淌的猩红血泪。
“我生命中的温暖,唯有你的笑容,所以我不允许你委屈了自己!”她轻声低语,“天皓,你可愿唤我一声‘烟雪’,可愿给我说一说你的故事,可愿听我说一说、我的故事……”
这一刻,他看到了她凄凉绝美的容颜,看到了她的乐观,这一幕,让钟天皓悲愤欲绝。
是啊,他的故事,她只知道些许;而她的故事,他更是一点也不知道。
“烟雪……”
钟天皓轻声呼唤,这一瞬,他下意识的抱紧了寒烟雪,亲吻她苍老的额头,他要去诉说他的前尘,他要去了解她的过往,他要去仔细聆听她的故事……
钟天皓本身的故事并不精彩,他也不善言辞,可在寒烟雪听起来,却是那么动听。
而通过寒烟雪的诉说,通过他们之间的交流,钟天皓也知道了她的以前,知道了她的过往。
他知道了她除了师尊,无亲无故,背负血海深仇,背负东寒兴衰。
他知道了她三岁时被逼习武,经脉尽断,如此反复煎熬。
他知道了她五岁时身处黑暗之地,与群狼战斗,浑身浴血,艰难生存。
他知道了她八岁时与人生死格斗,遍体鳞伤,身心疲惫。
他知道了她十六岁时独处一地,与灵兽厮杀,饿食兽肉,渴饮溪泉。
他知道了她十七岁时修习法术,与同门切磋,永无止境,近乎麻木。
他知道了她十八岁时一人一剑,斩尽邪修,自身垂死,奄奄一息。
他知道了她无怨无悔,乐观向上,饱读诗书,感观天地,富有气质才情。
他知道了她触摸岁月,感悟人生,静好安然,不向命运妥协。
这一刻,他知道了她的所有,知道了她的一切一切。
……
总有一个人,温柔了岁月;总有一个人,惊艳了时光。
他,温柔了她的岁月;她,惊艳了他的时光!
他、叫做钟天皓!
她、叫做寒烟雪!
……
这一刻,他和她有说有笑,有喜有悲。
夕阳下,这一幕,成为时光里最美好的画卷,成为他们生命中最难忘的永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