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烟雪轻柔的呼唤,落在寒梦瑶耳中的刹那,瞬间使得她如同木雕泥塑一般,迟眉钝眼。
作为一位大乘中期的修真者,此时的寒梦瑶早已失去了修士该有的警觉,她呆呆的站在那里,毫无反应,怔怔的看着眼前曾无数次都想相认的女儿,体却颤抖不止。
她曾梦寐以求,无数次的幻想过,对方叫她一声母亲,她原以为那只是她的一厢愿,只是一种不该有的奢求,甚至,她早已绝望。
可如今,这一声“母亲”,却来得如此轻松,如此简单!
“烟雪,对不起!”
寒梦瑶低语,此刻在她的内心中,除了母女相认的喜悦以外,还有份转变的复杂,以及对女儿深深的愧疚和自责。
“这么多年来,我没有做到一个母亲应尽的责任,甚至,还隐瞒了你这么久,我更不配去做你的母亲!
此番相认,我本不奢求你的原谅,只希望,今后的你,能够选择自己未来的道路,能够拥有自己幸福的人生,再不像童年那般黑暗!”
“母亲!”寒烟雪的声音带着凄楚,她早已湿了眼眶。
她是化神修士,曾经历无数生离死别,更有化凡在前,体悟人生百态,磨砺本心。她原本极为成熟稳重,对一切事物都很看得开,心境超然物外,难以掀起波澜。
可面对眼前这与她至亲之人,在相认的这一瞬,她早就难以自控,不顾一切,去表露自己的心声,去让对方知道,这个母亲,她承认了……
母女二人相拥而泣,各自吐露心声。
这一刻,她们仿佛不再是化神和大乘,不再是斩断尘缘的修真者,而是如同世俗界的凡人一般,拥有最真挚的感,最诚的温暖!
“烟雪,你受苦了!
都怪我,这一切都怪我,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寒梦瑶已然泣不成声,她不顾份,不顾形象,不顾一旁还有钟天皓这个“外人”的存在。
此时此刻,寒梦瑶的心都快碎了……
“母亲,不要自责,您生我养我,并无半分失责,这些年,就算以师徒相称,您也一样把我照顾得很好!
至于幼年之事,我并非孩童,我都理解,我也明白您对我所寄予的厚望,我相信,您有自己的苦衷!”寒烟雪连连摇头,示意寒梦瑶不要去多想,她并无半分责怪。
“这么多年了,我怎能不自责!”寒梦瑶小心翼翼的捧起寒烟雪的泪脸,双手带着颤抖,抹去女儿的泪水。
“还记得,你三岁那年,我便亲口告诉你,你不能再像普通人一样生活,不能再天真烂漫,更不能再荒废光!
有一份很重很重的责任,需要你去背负;有一场血海深仇,等着你去报!
那份责任,是东寒宗的兴衰荣辱,是数十万宗门弟子的前途未来;那场血海深仇,是你自己的仇,也是我的仇。
而后,为了给你的修真打好基础,我和三长老便制定了一系列针对你的训练计划,因为我知道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我是你的母亲,我无法去面对,故而,我才把你交给了三长老。
每一天,当你忘乎所以的练习世俗武功之时,我就在一旁观看,可我并没有出现在你前,没有给过你哪怕一句鼓励的话。
你累了,疲倦了,三长老给你服食丹药,补充你的体力,不让你停下来,不让你偷懒,不让你休息,她对你怒斥,对你鞭策,这一切,都是经过我的授意。
当你浑上下都鲜血淋漓时,那一刻,我的心,比任何人都痛!
可我并没有去制止这一切,相反,我还让三长老挑断你的手筋脚筋,折断你的肋骨,刺激你的奇经八脉,然后又让你服食天材地宝,让你恢复如初。
这个过程,反复了数百次,我能感受到你经历的痛苦,我知道你已经麻木。
五岁时,三长老把你扔到了暗无天的幼狼窝旁,你每天和狼群战斗,浑浴血,遍体鳞伤。
我看到,你每天都在灰暗死亡和血腥杀戮之中度过,心疲惫,万念俱灰!
我知道,最开始时,你尚且还呕吐难忍,可最后,你已经慢慢变得习惯!
八岁时,三长老把你放到世俗界之中,参与生死格斗,这一次,你杀的不再是兽,而是人,是哪些罪女!
十六岁时,你踏入修真,同灵兽战斗,饿食兽,渴饮溪泉!
十七岁时,你回到宗门,永无止境的与同门弟子切磋。
十八岁时,你斩杀数位邪修,自重伤垂死,奄奄一息,被三长老带回宗门。
从那时起,针对你的训练计划,这才结束。
我知道,你是不幸的,你需要倾尽一生去治愈你的童年!”
“这一切,都过去了!”寒烟雪怔怔的望着眼前的母亲,她的心中,并无半点怨言。
“那段往昔,的确是我最黑暗的岁月!
我曾无数次的在角落里独自徘徊,我曾有过凄清,我的内心,有过挣扎。
那段流年,我跌入了深渊,辗转,反侧,待眠,孤独,凄冷。
可是,在我的内心中,永远存留者一道最后的曙光!
我曾不止一次的看到过您落泪,即便您掩藏得很好,可我,看得出来,我知道,您的不忍!
我没有怨言,我每天保持乐观的心态,种花养草,熟读诗书,过自己平静的生活。
我觉得,这才是真正地触摸到了岁月,这才是真实的人生!
从始至终,哪怕经历无数黑暗,可我从来都没有向命运妥协。
回首前尘,那些岁月,其实早已足够!
母亲,如今我不想再去追究任何人的责任,过去的事,就让它彻底过去,诸多是是非非,早已没了意义。
我只想知道,这一切的……前因后果!”
此际,寒梦瑶重重的点了点头,同意了寒烟雪所说。而后,她叹了叹气,终于在心中下定决心,坦白一切。
“烟雪,你可知,数十年前在西荒恒沙大陆参与菩提悟道结束之后,你为何会被万佛寺和南天宗伏杀?”
“不知!”寒烟雪摇了摇头。
“因为,我当初对你所说的血海深仇,对方便是南天宗!”
“南天宗?是师祖的仇?”寒烟雪反问。她曾听到过传闻,她知道,东寒宗上一任宗主,她母亲的师尊,三大长老的师姐,便是疑似陨落在南天宗大乘修士手中。
“你的师祖,我的师尊,她老人家
的陨落,凶手的确就是南天宗!
可这,是整个东寒宗的大仇,不单单是你一个人!
至于你个人的仇,或者说我个人的仇,那是……你的父亲!”
“父亲?”寒烟雪喃喃,这一瞬,她怔住了。对她来说,这是一个陌生的词,比母亲还陌生。
此刻就连一旁始终保持着沉默的钟天皓也心头悸动,寒梦瑶透露出了这么多信息,如今,才是真正的重点!
“此事说来话长!”寒梦瑶看了看钟天皓,随后转过头来,又继续说道,“东寒宗与南天宗的仇恨,其实早就种下,并非由钟天皓所引起,也非如今四荒两大阵营的对峙所结下。
四荒之中,或许流有许多传闻,可真正知晓所有内幕的,自然只有我东寒宗。确切的说,只有东寒宗的五位大乘修士。
无数年前,我的师尊,东寒宗上一任宗主,她老人家就曾与南天老祖有怨。
当时,南荒某一秘境出世,引得四荒无数大乘修士前往,而这些人当中,便包括师尊。
只不过,那一次,师尊却是有去无回,就连她留在东寒宗之内的魂牌也彻底破碎,这代表着,她老人家,已彻底陨落!
宗主陨落之事一传出,瞬间便在东寒宗之内引起轩然大波,当时知晓师尊去处的,就只有大乘。
那时,我还是大乘初期,是东寒圣女,师尊陨落之后,师尊的师叔,寒冰老祖出面,按照宗规,让我接替宗主之位,并前往南荒,去探查师尊陨落的真相。
我在南荒辗转数年,最终不负所望,查到了师尊陨落的原因,原来,她竟是在争夺一件仙器的过程中,被南天宗多位大乘围攻,力战而亡!
当时师尊已是大乘后期,是一代才卓越的女宗师,且她的实力,比起同为大乘后期的寒冰老祖更强!
可即便如此,她也没能逃脱厄运。
可想而知,南天宗针对她的,绝非偶然,而是一次必杀之局!
我查到了真相,可中途却被大乘中期的南天宗江守道击伤,最终逃遁而去。
我一路向北,路经南荒北部星域时,由于伤势过重,晕厥在一片雪山之中,不省人事。
之后,我被一位大乘中期的散修所救,而那人,便是你的父亲!
我因为要疗伤的缘故,和他朝夕相处,最后互生愫,结成了夫妻。
可好景不长,不久之后,就在我刚刚诞下你的那一天,南天宗大乘便追上门来,赶尽杀绝!
当时,为了掩护我和刚出生的你安然离去,他一人一剑,独战南天宗六位大乘,最终……力战而亡!
我带着你回到东寒宗,将这一切都告知了寒冰老祖和三长老,在老祖的安排之下,我只能对外宣称,你是我在外捡到的弃婴,并被我收为弟子。
最后,才有了你所知道的一切!”
“我父亲……他是谁?”听到这一切前因后果,寒烟雪面色冰冷,她直接问出了那个最重要的问题。
“与他相处的那段往昔岁月,是我一生之中、最难忘的经历!
你叫寒烟雪,与我同姓,可你的名字,却是为了纪念他。
你父亲,他姓雪,他是……云海雪山、雪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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