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没有正义的战斗(下)
如果依然有对生命美好的憧憬，它不会来。
如果依然相信着光可以拯救自己，可以让自己从黑暗中走出来，它不会来。
如果冷静到可以看穿这时间之河中的一切的悲伤和痛苦，不再去眷恋人类的感情，它不会来。
可如果已经放弃了拯救的希望，连自己也不再珍惜，如同站在通往另外一个世界边缘的空洞前的时候，它就一定会来。
它给予万物平等的结果，不管是悲哀，幸福，憎恨，在它的面前都是一样的，它将是一切的归宿。
在不同的世界中，它有着不同的名字，不同的外表，可代表的本质却都是一样的。
而它被称呼得最多的名字，就是—死。人们试图遗忘，试图逃避，试图解脱的最大灾难。
越是陷入更深的黑暗，尤里西斯眼中的金色就越发的明显，本来接近狂暴的感情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更可怕的感情，超越于简单的愤怒之上的感情。
身体的痛，心灵的痛，悲哀和绝望，随着进入黑暗的更深处而变得模糊。相对的，对“死”的感觉却越来越清晰。
“杀死拉拉！”这个非常简单的想法，最终引来的是最可怕的东西。
已经形成实质的黑暗侵蚀开始倒流，不断扩散的黑暗结晶潮也停止了。因为尤里西斯命令它们全部回来，全部来到自己的手中，来凝结成“死”的力量。
让这个世界开始黑暗化的力量全部收缩回来，可依然填不满尤里西斯的身体和心，仿佛他身体中隐藏着一个看不见的大洞，把所有的黑暗都吞了进去。
吞噬掉的黑暗越多，尤里西斯就越靠近那死亡的根源。在所有力量中用得最少的这种力量，正产生飞跃式的增长。
亲身感受死亡的气息，只是领悟这种力量最基础的阶段。在那之上，还有更深，更神秘的阶段。
拉拉亲眼看见了那些东西，那些被缠绕在尤里西斯身边的黑色所吸引过来的东西。那是无数年来惨死在这周围的亡者的灵魂碎片，其中绝大多数已经残缺不全，只有极少数最近死去的还保持着完整的形状。
这是普通人类绝对看不见的东西，可在尤里西斯身边的黑暗的吸引下，这些因为怨恨而死去的灵魂全部到了他的身边，然后被他手中的魔剑给吞了进去。
作为跨越过无数战场，亲手终结过无数生命的战士，拉拉不止一次看到这样悲剧的灵魂。它们因为怨恨，绝望而化成了怪物，久久的徘徊在战场的边缘。
在像古代语魔法圣地林果这样的地方，甚至直接造成了一片禁地，在里面诞生出了黑天鹅这种拥有永恒不死身的恐怖魔灵。
可在尤里西斯的眼中，她看到的是更可怕的部分。那并不是简单的仇恨，绝望，而是已经达到了更高层次的黑暗，连她也觉得可怕的领域。
那双看着她的眼睛似乎已经和这个世界失去了联系，和某种庞大意志连接到了一起。看着她的时候，他的眼神如同事不关己一样虚无空洞，不管是悲伤还是扭曲都和他没有了任何关系。
在那金色的瞳孔中，她看到的是一片永恒的黑暗虚空，无限深远，无限黑暗，如同永远也不可能到达的终点。
而在已经进入了“那边”的尤里西斯眼中，这个世界的结构脆弱得可笑，仿佛只需要伸出手来轻轻一划，这周围的天地都会被他切开一样。
而他，也就这样做了。
一次弹指，一道黑色的线锁定了拉拉的身影，然后以不规则的方式延伸了过去。
由于这次攻击太过漫不经心，拉拉还来得及在最后时刻移动一下位置，闪开了这道线，只是她右手的剑和肩膀后面的剑翼被穿过。
拉拉并没有感觉到这条线有多大攻击力，就好像这条线并不存在，只是谁在空气中划了一道涂鸦一样。
即使挥剑砍上去，也没有任何实质的触感，这条线甚至比空气还要轻。拉拉可以通过自己的剑感受到一粒灰尘的重量，可却无法感觉到这条线到底是不是在那。
尤里西斯也觉得这条线很轻，很轻，轻松到只是延伸出去就贯穿了五公里之外的那座小山。周围的一切，树木，岩石，拉拉的剑，翅膀，都无法对这条线做出任何阻碍。
并非处于不受控制或者濒临死亡的状态，事实上尤里西斯的意识一直是清醒着的。所以这道线的方向也完全的受到了他的控制。
它并不是单纯的直线，而是在延伸到一半左右的时候分开，最终形成的是一个标准的十字。以尤里西斯所站着的位置为起点，这个十字鲜明的刻在大地上。
“尤丽雅，看着吧！”伴随着低声的轻语，尤里西斯挥下了手中的剑。
然后，整片大地被切割开来。
只要是被黑色的线刻上的区域，不管那里是河流，沙滩，还是岩石，树木，哪怕是拉拉投影出来的宝具，此刻全部光滑的分开了。
如同一位手艺高超的画师，用最标准的工具，在这片海边森林的地图上画出线，然后用裁纸刀把线切开一样。
并非诅咒也不是事先准备好的陷阱，尤里西斯只是用最简单直接的办法，把“死”这个词，用最平等的方式刻在了这片大地上而已。
在“死亡”面前，不管是沙滩，河流，树木，岩石，还是拉拉投影的宝具，地位全部是一样的，所以它们的结果也是一模一样。
“这一切，都该结束了。”放弃了拯救的希望，放弃那曾经期望过的小小幸福，尤里西斯对着拉拉露出了微笑。如同很多很多年前，他还憧憬着她的战斗英姿，对她抱有朦胧的感情时一样。
然后，他拿出了那个面具，那个黑白色交织在一起，幻化出古怪符文和森然裂齿的面具。
放弃了所有的希望，远离了光，尤里西斯选择了戴上这个意味着“死”的面具。
不同世界中它有不同的名字，但是有一个名字是被叫得做多的。而当尤里西斯戴上代表它的面具，他也就成为了它。
死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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